尽流年免费阅读第二十三章 梦中之梦
华遥几乎毫不犹豫的就跳下马车进了客栈，动作迅速的惊呆了身后的人。
凝尘果真为她煮了一锅鱼汤，鱼汤鲜美至极，让人忍不住想连舌头都吞下去，比她府里的那些个大厨做的可好太多了。华遥心中琢磨着要不要在凝尘离开之前，让他做自己的厨子？
第二日一行人仍旧没离开，吃过早饭，华遥叫了流毓去给陈靖的女儿解漫修萝草留下的余毒，并且要他点明是帝熙拜托他去的。
帝熙看着华遥的目光晦暗不明，越发深沉复杂，他知道华遥这是要陈靖欠自己的人情，这样将来他爬上高位，即便他不做自己的助力，也必定不会和自己对着干。
流毓目光闪了闪，最后什么也没说，收拾收拾了东西就去了陈靖府邸。
华遥本想再出去走走，可青叶死活不准，还以性命威胁，凝尘也劝着别出去了，她身体还没好，身上还中有三种剧毒，无胥子现在还没来为她解毒，她这样到处乱走着实让人担心。
华遥拗不过他俩，瘪了瘪嘴很委屈的回了房蒙头睡觉。
将将睡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华遥就入了梦，只是这个梦着实极其不美好。
梦中四下是漆黑的夜，华遥环视了一下四周，走了几步方才发现，发现这不就是前两日自己差点被杀的那间古屋么？
四下一片漆黑阴森，阴风刮过，在屋檐和房梁回荡着呜呜呜凄冷幽怨凄凉的回声的，风中还隐隐飘荡着女子森然凄恨的瘆人声音。
华遥身上密密麻麻的死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的恐惧就像发酵了一样，一颗心狂跳不止就像要从喉咙跳出来一般。
梦到这种画面一般都没有好事，华遥已经很有经验了。她迅速向门口走去，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只要走出去就好了，终于快到了，华遥胸中心跳如擂鼓，她直觉的自己快要晕厥过去，只是仍旧憋了一口气不放弃！
在华遥的手刚要触摸到门时，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你为什么不救我们？”华遥耳边飘过一阵幽冷的阴风，哀怨遗恨的声音自她头顶飘过，回音似乎绵延千里。一瞬间华遥头皮发麻，脸色微微发白。
倒不是她多怕这个东西，只是她知道这两个鬼魂的模样着实太过惊悚，她们是被煮死的。
“你为什么不救我们？为什么？”
华遥死死闭着眼，只要不看到应该就没有什么了吧。“姐姐，我很抱歉，但真的不是我不救你们，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
“可是其他人为什么没有死！他们都好好活着！你明明是可以救我们的！”
“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无能为力，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你们想要我为你们做点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完成。”
“我们要你一起下来！”阴冷狠毒的话音刚落下，一阵阴风如同结实的绳子一样将华遥的脖子死死勒住。
华遥快要窒息便忍不住睁开了眼，赫然出现两张脸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没有一点完整皮肤，眼珠脱落了挂在脸上，眼眶漆黑空洞流着污血，早已分不清五官恶心而惊悚。
“啊！”华遥只觉肝胆俱裂，蓦然惊恐的尖叫。
凝尘本是担心华遥睡醒来可能会口渴，便沏了一壶茶给她送进屋去。他轻手轻脚的将茶壶放下，顺便帮华遥把踢开的被子盖好。
刚要起身离开，华遥突然梦中一声惊恐尖叫，随后一股隐形而猛烈的力量拉扯他的身体，一个冰蓝色幽深的漩涡出现在他眼前。这种感觉如此似曾相识，在跌入华遥梦境的一瞬间，凝尘想起那夜在山谷中过夜时的事来。
凝尘知道自己进去了华遥的梦境，开始只是有些好奇，但看到华遥浑身颤抖的蹲在墙角，脸色苍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头猛然一惊。
华遥根本没发现凝尘的出现，只是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惊惶的喃喃自语:“对不起，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凝尘疾步上前，手刚一触碰到华遥，华遥却用力乱挥舞着手，像是要赶走什么可怖的东西，声音几乎尖利刺耳:“不要来找我了！有本事你们真的杀了我！”
“公主，是我，是我，你看看我。”凝尘按住华遥乱挥舞的手，怕她抓伤她自己，温柔宽慰道:“我是凝尘，你看看我，没事了，不要怕，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华遥痴愣的看了凝尘片刻，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一下扑进凝尘怀中哇哇大哭了起来。
凝尘先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但看到华遥忽然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不由自主的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声软语道:“公主莫怕，我在这里，什么也伤害不了你，我会保护你的。”
华遥苦了许久才渐渐止住，呜咽道:“凝尘，我害怕。”一边呜呜的抽泣一边哽咽，眼圈哭得泪水汪汪，小巧的鼻子变得通红:“若是没有你闯入我的梦境，可能我就被吓死在梦里了。”
“公主莫怕。”凝尘抱紧华遥，手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低沉道“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华遥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浓浓的鼻音追问道:“真的？”
“我保证不会骗你。”凝尘清澈明亮的笑容如山顶的日出晨曦，让人不由心安，但华遥还是伸出小指头，一本正经道:“拉个勾吧，大家都是讲信用的人，免得日后耍赖。”
凝尘唇角弯起美好的弧度，伸出手指和华遥拉钩，暖暖的笑:“好，拉钩不反悔！”
华遥放下心来，开心的嫣然一笑。凝尘不由得好奇:“有很多人曾经欺骗过你吗？”
“有啊，比如我有一个小舅舅，他曾经跟我说他每年都会来看我，会给我带我最爱吃的芙蓉糕，要带我去殊山看佛光逛庙会的，会带我看他自己种的花，可是后来他再也没来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骗我？”华遥皱了眉:“还有我娘亲，她说过会守着我长大，看着我长大嫁人儿孙满堂的，可是最后，她宁愿和爹爹去死，也不远留下多看我一眼。”
华遥弯起嘴角轻笑，却让人心疼的想要落泪:“还有我的爹爹，他说他要守护他的女儿一辈子，谁也别想让我掉一滴眼泪，他要让我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公主。可是他死了，临死之前还让我发誓永远活在阴诡黑暗的地狱里。”
“还有……”
“别说了。”凝尘止住华遥，目光中流淌着心酸疼惜:“别说了，我一定会信守承诺陪着你的。”
“好”华遥一瞬不瞬的看着凝尘的眼睛许久，忽然间发现他清亮如月如墨似玉眼睛如此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想了想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大抵是我想多了。”
“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是两个女鬼，你们来救我的时候被推进炼丹炉的两个女人。她们怨恨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救她们。”华遥低下头，声音低沉而落寞，说不歉疚那是不可能的。
“你说过寿数天定，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回报的，救不了她们你也不欠她们什么，只要你用心尽力足矣。”
只有华遥自己知道，她当时真的没想过要用两个少女的性命来换霰灵珠。不过凝尘说的也没错，她本就不欠她们什么，即便是没有华遥，她们谁也逃不过死亡。
“你的梦还有多久才会醒？你已经在做另一个梦了吗？”
周围的黑夜鬼屋阴风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渐渐浮现出来的是一个精美雅致，清雅脱俗的院落。看这红墙绿瓦的样子，这个约摸是在某个宫殿里吧。
院落角落里有一株很大的杏树，树上的杏花开的正好，烟霞粉色坠满枝头，花团锦簇好不热闹，微风过处花瓣洋洋洒洒缱绻飘落。
树下有一个绝色妇人在拉这一个八九岁精雕玉琢俊美清雅的小男孩说话。妇人笑容温柔亲和，小男孩也很是听话，间或眉眼弯弯一笑，连满树杏花都失了颜色。
院中草地上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娃，丝毫没有听旁边的人的对话，穿着厚实而精巧的冬衣圆滚滚的趴在绿油油的露水寒草丛里……拔草。
小女娃头上总着两个包子髻，又大又圆的双眼晶莹剔透，脸蛋精巧圆圆白白的，像个软糯白净的糯米团子，神色可爱机灵万分讨喜。脚边还放着个蟋蟀罐子，里面有一只很大很威武的蟋蟀。
华遥这才反应过来这小胖子哪是拔草，这分明是在捉蟋蟀嘛。
华遥把往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道，没发现有这段回忆，不甘心又过了一道，还是没有收获，气馁道:“这个梦约摸不是我的，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在谁的梦境里了。”
“在谁的梦境里都没关系，左右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醒过来的。不如先看看这里发生了些什么？”凝尘宽慰道。
“这样也好。”
当走近说话的两人时，越看清妇人的脸，华遥越觉得她极其熟悉，最后讶异不已，娘……娘亲……
绝色妇人拉着小男孩的手，目光慈爱的落在趴在草丛上的圆滚滚的身影上。亲切的说:“弟弟，你喜欢皎皎么？”
小男孩坚定的点头:“喜欢！”
“皎皎还很小，她需要人保护，若是她遇到危险你会不惜一切来保护她吗？”
小男孩肃然郑重的握紧小拳头，信誓旦旦道:“我会一直保护她的，姐姐你放心，我会倾其所有的对她好的。”
“有你一诺我便放心了。”绝色妇人松了一口气，面上慈爱温暖的笑容更加倾国倾城。
“姐姐，你不会再带皎皎离开了吗？”
“不，姐姐还是要离开，姐姐要带皎皎去找她的父亲。”
男孩眼中满是失望落寞，眼底的光华万丈像是瞬间熄灭。“皎皎的父亲是谁呢？”
“他是……”绝色妇人望着天空低语呢喃，“他是一个谪仙。”
“若是有一天我有什么不测，还望你信守今日诺言，务必护得皎皎一世长安。”
“我不知姐姐此去会是怎样一番天地，但我有生之年，必将不负此诺。”
男孩深沉决绝的声音连华遥都很是感动，感慨的扭头看向凝尘，却见他神情奇怪复杂的看着梦中三人，眼中风云变化太快，华遥什么都没看懂，不过有一点华遥估摸着自己没看错，那就是凝尘的的复杂情感中有着痛苦……
莫不是凝尘觉得看了半天绝色托孤的苦情戏，身心痛苦？
华遥也觉得对不住他，看来这梦境还是自己的，别的画面不说，单是皎皎二字就足以证明，因为皎皎乃是她的小字。
华遥满怀歉疚道:“实在对不住啊，下次我一定不做梦了，我保证！”
“这个也保证得了？”
华遥甚是纠结:“我尽力罢。”
二人在杏花树下坐着聊了许久，梦境才渐渐如水纹一圈圈荡漾开，残破的碎片纷纷落下，最后消失不见。
华遥和凝尘醒来时天色尚早，华遥发现自己紧紧的拉着凝尘的手，精致娇俏的小脸有一瞬间愕然，然后想到凝尘一直以来，吃自己的住自己的用自己的，这拉拉小手实在算不得什么，就当自己收点报酬罢，思及此顿时又释然了。
凝尘没想那么多，他现在还陷在刚才那个梦境里有些神没有回来，也没发现两人手牵手。
华遥松了手刚想要起床，青叶就推门而入，当看到凝尘衣襟有些凌乱的坐在床边沉思，华遥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样子，立马吓得瞪大了眼，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惊恐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凝尘最先回过神来，温和浅笑:“公主你先梳洗梳洗罢，我在楼下等你。”
然后理了理自己衣襟，风姿清雅的走了出去。
青叶现在万分不喜凝尘，之前觉得他是清风朗月清雅傲然的疏阔男儿，谁知却是轻薄她家公主的登徒子，伪君子，她真是看错这个皇子了。
华遥自是不知到青叶的那些想法，梳洗了一番就下楼去，刚好碰到流毓回来。
流毓说，果真如华遥所料，陈靖极其不喜华遥的为人，态度虽恭敬，但对其评价再不愿多置一词。但对于帝熙，那可是被其德行深深折服，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只差没说皇太子就该是他帝熙了。
流毓替他女儿解了微弱的残毒，喝了两盅茶，天南海北的闲聊了一翻，陈靖又开始叹息，流毓如此天之骄子竟被华遥这魔女霸占着，真是天妒英才，遇人不淑！
华遥抿了茶，笑着不说话。末了感激两句，今日辛苦流毓了。
当然这些话是在凝尘去查看厨房做饭的时候说的，开饭的时候，两日未见的苏影终于回来了。饭桌上华遥宣布，明天大家就起程，不再一路边走边玩，而是直接前往白灵山。
帝熙本想劝说华遥再等两天，等无胥子来替她解了毒再启程，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总是心中莫名的觉得不安。
华遥笑着拒绝了，只是告诉他白灵山诗酒会还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