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警察太过神秘》第6章 四问
大屋岛坐落在珍珠湖的最东隅。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湖心岛面积不大，却拥有整个珍珠湖最大的渔村。
因为地点比较偏僻的缘故，大屋岛上的居民还保留着传统的渔猎习惯，织网捕鱼，下笼捉虾，踩着高跷垂钓都是当地特有的风俗，很是受游客们喜欢。
是的，大屋岛也是一个比较出名的旅游景点。
“去大屋岛的游船每天有三趟，我们吃了午饭就可以去渡口了。”
让一个刚出院的病人车马劳顿，陈重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叫了一桌比较清淡的饮食，直接把周行请到了桌上。
下午还要劳累周行发动脑力风暴，所以这一次他干脆没有上酒，几人一起吃茶品菜也是一番风味。
话题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案子上。
“我刚刚和局里打了电话，兄弟们已经把调查重心放到了市里的医院。”
把人手直接从几个网红小镇撤出来，陈重的手段不可谓不果断，但一旁的两人听后，还是齐齐叹了口气。
关馨的俏脸上更是愁容一片。
嫌疑人可能命不久矣，周行的这个推理十分惊艳，关馨觉得自己已经被说服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重案组就能在医院里找到对应的线索。
原因很简单：“命不久矣”的可能性很多，身患绝症只是里面最普通最常见的一种。
常见并不一定等于全部。
破产了，离婚了，孩子突患疾病去世了，父母出了意外消失了……让一个人绝望的原因太多太多了。
人类的幸福总是相似，但悲欢往往却并不相同。
“就算他或者他的亲人是绝症患者……短短几天，悠悠真的能锁定他的身份吗？”
思索了许久，关馨还是忍不住给自己的老大泼了冷水。
陈重愣住了，但回过神后，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了，“悠悠她不能吗？”
王悠悠是重案组特招的技术员，网络技术十分精湛，能够用各种手段破解各大公司的防火墙，而且速度极快，还不留下任何入侵痕迹。
换句话说，她就是一个拿着正规本本儿的黑客。
加入重案组不过两年，这个戴着黑框眼镜儿的小个子女生就为局里屡建奇功，深得大伙儿的信任和喜爱。
“局座，我知道悠悠的本事……只要你需要，她分分钟就把青云市所有医院的病人资料打包给你送来。”
叹了口气，关馨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身边的中年男子，“可你想过没有，珍珠湖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有多少？”
对目前的重案组来说，任务的困难与否从来不是大问题，时间才是。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这个凶手就会再次动手，关馨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筛选嫌疑人的范围了。
除了被动的蹲守一条路，警方必须另辟蹊径。
“不到六天时间，筛选出嫌疑人……”
话说了半截，陈重就开不了口了。
破案是个严肃的事情，调查更是容不得任何错误，王悠悠的本领他见识过，这个小姑娘确实有把青云市所有医院病人资料打包的能力。
但和关馨担心的一样，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位珍珠湖区的病人？
偌大一个珍珠湖，下辖近十个古老小镇，人口密集，不说多的，就算一个小镇只有两个重病患者，整个重案组十几个组员全部不吃不喝，短短几天累死也调查不清楚他们的社会关系。
然而查清社会关系只是调查的第一步……
走访也好，观看录像也好，最需要就是耐心和细心。
本来这几天劳累不堪，组员们睡眼迷离，难以保证一点都不出错，就说只有短短一个星期不到，有足够时间查清线索也无法保证。
这些困难是不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
耸了耸肩，陈重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或许，这几天我是被关馨感染了吧。”
他在心里吐槽道。
……
“其实，确定嫌疑人的大体范围，应该不是很困难。”
一个突兀的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抬头看去，陈重发现了周行满是笑意的脸。
“周行，说说呗？”
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关馨对某人直呼其名，娇嗔的语气显得有些自来熟。
周行淡然一笑，也跟着放下了手里装满清水的玻璃杯。
擦嘴，净手，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这才悠悠开口道，“五个案子都是围绕珍珠湖发生，我们可以确定他的舒适区就是珍珠湖……所以他是本地人，这个判断没错吧？”
关馨点了点头。
“舒适区”是刑侦学上的一个专业术语，指的是犯罪嫌疑人通常会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作案，这个“熟悉的地方”指的就是舒适区。
当然，对于大部分嫌疑人来说，舒适区一般指的是他生活或者工作的地方。
走访了一个月，翻看了无数帧监控录像，重案组最终得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结论，那就是嫌疑人避开了现场附近大街上所有的摄像头。
要知道，几个现场都发生在人流如织的旅游小镇上啊！
为了保证游客的安全，当地部门在大街上安装了不少摄像头，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的开机——这样都捕捉不到嫌疑人的半个镜头，可见他对珍珠湖本地路况的熟悉。
普通游客哪里会注意风情小镇上哪个地方会有摄像头？
“考虑到他颇具特色的杀人手法，我猜测他是第一次杀人，可以吗？”
“没问题。”
这一次出声的是陈重。
没有丝毫犹豫，局长大人就点头了，七天一杀人，必定留指纹，这个嫌疑人的作案风格太鲜明，国内发生类似的案件他一定会注意到的。
重案组并没有把指纹比对上，不是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家伙确实是第一次杀人，大胆而果决，没有给警方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如此一来，就不存在犯罪升级了……抛尸只是杀人的延续，此人并没有想过掩藏自己的罪行？”
“嗯。”
无力的垂下了脑袋，黑色的秀发散乱开来，关馨有些沮丧。
刚才周行这句话不仅否定了嫌疑人犯罪升级的可能性，也暗示着对方下一次依旧可能会选择在别处杀人，然后到大屋岛抛尸。
也就是说，就算关馨几天后带着重案组蹲守，最成功的结果也不过是人赃并获，并不能阻止最后悲剧的发生。
“犯罪升级”是什么意思？
犯罪嫌疑人在对抗警方的过程中，如果长时间没有被抓获，自信心就会格外膨胀，开始更加残忍更加频繁的犯罪，这个过程就叫犯罪升级。
一般而言，犯罪升级的具体表现形式有三种：更大规模的犯罪，更短频率的作案，以及挑战权威。
入室杀人无疑是一种很严重的刑事犯罪，但这种犯罪如果升级了就会更加暴力，把受害人的尸体摆成特定的造型，无疑也是其中的一种。
作为普通女性，关馨会同情这位受害者的遭遇，但以重案组组长的身份来讲，她在内心还是比较倾向于案情的这种发展方向的。
这倒不是她冷血没有同理心什么的，而且在刑侦学里，伴随着犯罪升级一起出现的，还有一种十分重要的现象，那就是犯罪分子戒心的降低。
心态膨胀之下，嫌疑人作案时会犯下不少以前没有出现过的粗心错误，有些人甚至狂妄到直接挑衅警方，这会给警方许多机会抓住他们的漏洞。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破案契机。
但周行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把尸体搬运到顶楼并不是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而是为了摆弄特定造型传递特定信息。
抛尸是杀人的延续。
也就是说，从杀第一个人开始，这个案子的嫌疑人就没有打算掩藏自己，他按照自己心里的遗失一步步杀人，果断而决绝。
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几天后，不管他们有没有锁定这个人的具体信息，在大屋岛他们要面对的，一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而且出手果断冷血的恶魔。
这将会一场恶战。
“第三个问题，视角转移到最后一个死者身上，她是市区的一个房地产女中介。”
周行温柔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响起，没有给她留下半点愁闷的时间。
“是的。”
虽然没有亲自参与调查，但重案组里的案宗存陈重已经翻看了无数遍，这位死者的情报他自然不会记错。
“她为什么来珍珠湖旅游，你们调查清楚了吗？”
虽然听起来是一句废话，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周行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
周行的这个动作显然吓了两人一跳，貌似他还是第一次专注于同一个话题？
故意强调是为了显示特殊，周行连续问了两个相关的问题，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女中介，在案子里非常重要？
“是的。”
这一次出声的是关馨，女组长的表情严肃极了，“于丽丽是市里清江区某个房地产公司的从业人员，据她们的门店经理介绍，于丽丽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应聘进了公司，已经是个有两年相关经历的老中介了。”
房地产中介的评价在民间不太好，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行业真的赚钱，是普通大学生毕业后最理想的选择之一。
关馨的回答还在继续。
“案子发生后，我们有组员直接到了她们门店调查……和于丽丽关系比较好的女同事回应，她好像是因为最近业绩不太好，所以才特意到珍珠湖散心的。”
年底是购房高峰，如果说这几个月连于丽丽这样的老中介都卖不出房子，只能说这个行业最近真的有些低迷。
业绩不好，所以散心，这个理由听起来非常有说服力。
毕竟，珍珠湖就在青云市，于丽丽过来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精力，不是吗？
“中介的工作十分繁琐……于丽丽，平时下班后有什么放松手段？”
周行继续，看起来有些不依不饶。
关馨脸上的好奇之色越发浓郁了，“怎么，她的泄压方式有问题？”
周行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越是在某一个问题上纠缠，越是说明这个非常重要。
“叫个兄弟亲自跑一趟吧。”
没有回答女组长的提问，周行直接开口了，短短一句话说是建议也行，说是命令也没有问题。
“还有吗？”
虽然有些失望，关馨还是点了点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那个女主播也调查一下，或许你们不看直播，但拍摄日出回馈粉丝也太假了……让悠悠姑娘看看她的直播回看，我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一个这方面的主播。”
直播是一个新兴行业，盈利方式目前很单一，甚至可以说靠的就是“流量”，一个没有任何话题度的“日出”能有多少人观看？
而且，冬天的六七点钟，年轻人们没有几个起床的，她哪里来的那么多观众？
嘶！
倒吸一口凉气，关馨的脸色一变，“你是说？”
虽然周行没有明说，但女组长还是听懂了他的暗示，女主播的直播时间太巧合，借口太虚假，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在一个不应该的时间出现在了一个不应该的地点？
这女人，有问题！
想到第五个现场就是她曝光的，关馨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顾不得招呼某人，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急急忙忙到一边联系自己的组员了。
倒是陈重，依旧在一旁怔怔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咬牙开口，“周行，还有吗？”
“所有的现场，锁孔里没有发现金属碎屑，但防盗门却被打开了，对吧？”
黑着脸头，陈重没有说话。
第四个问题了，依旧是这么一针见血。
这个年轻男人的眼光，有些犀利啊。
气氛有些凝重。
作为一个老刑警，他当然知道锁孔里没有金属碎屑是什么意思。
一般而言，新配的钥匙打开锁具的时候，会因为摩擦在锁孔里留下钥匙材料的碎屑，周行的这句话排除了嫌疑人是偷配钥匙入室的可能性。
而偷配钥匙的前提，是拿到钥匙。
没有金属碎屑换句话说，就是说嫌疑人和死者或者房东不存在社交关系。
看起来，嫌疑人似乎是以一种正常的手段进入房间的。
不认识房东却有钥匙，这是个什么情况？
“局长，把我上面的四个问题组合在一起，你就会发现嫌疑人的大概身份了。”
恍惚中，某人又说了一句话。
抬起头，
陈重发现对面的年轻人的牙齿很白，眼睛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