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人生》第2章 她们仨
“爸，培训班到底什么时候开学啊！我毕业都半年了，在家闷死了。”顾书记带着哄女儿的语气说“老爸又不分管卫生哦！又不好催，我看到毛科长提醒他问问丁院长，应该也快了，在家整天玩也会腻呀？”顾书记对女儿顾欣是格外的疼爱，生怕女儿不高兴。顾家上下一大家族，男丁兴旺，唯独女孩少，父辈兄弟八个，十里八乡有名的顾家军，加上顾欣哥哥，人称小九郎。所以从爷爷辈到父兄辈，都很疼爱这个女娃，顾欣长得也好，那几年流行琼瑶剧，顾欣就像琼瑶剧里女主角，编着两条麻花辫，水灵灵的眼睛，上学时男生总说她有一双钩魂眼，害得她平时不敢正眼瞧人。父母瞧着漂漂亮亮的闺女，心里也是欢喜，平时更是舍不得说教，养成女儿娇纵，任性，大大咧咧的性格。中学毕业后，她不愿意继续读书，刚好碰上镇里卫生部门搞得赤脚医生培训班，依自己的台面给女儿要个名额，将来跟卫生院里说说把女儿留在卫生院工作也不错。
老爸翻着黑皮包，掏出来一张碟片，“哇！徐小凤的歌唉！爸，你下次再给我搞张童安格的好吗？”“有时间我看看刚来的文书小董那有没有，他在省城上的学，这些新玩意多。”跟你妈烧饭去吧，老爸吃完饭休息一下，下午还得赶回镇政府有会，”顾欣放下碟片高兴的去厨房了。
春天正是农忙的季节，育秧苗，育山芋苗的时候，家家门前搞一小块地，深层土壤参进家禽的粪便拌匀，也就是最好的有机肥料，撒上浸泡好的种子，盖上薄膜，等待发芽。家家老少忙的不亦乐乎。费小筱待在爸爸的诊所里，看门来着，如果有病人来了就去叫爸爸过来给病人看病，这样农忙也不耽搁，她爸爸，人品好，为人和善，被当地老百姓尊重的称作费先生，五十多岁快退休的人。费先生三十多岁才生的两孩子，小筱跟她弟弟。小筱毕业有几年了，被老两口调教的非常懂事，平时不是帮爸爸看诊所，就是帮妈妈忙农活，人长得也漂亮，一条辫子拖到大腿那，长着一双杏眼，看人总是笑眯眯的，嘴上有一颗痣，老人们聚一起都说，这闺女命相好啊！乔二奶时常拉着小筱的手说，“闺女将来会嫁个好人家，吃喝不愁，旺夫旺仔哦！
“小筱，我去桥东头买农药了，有病人让他稍等会。” 费先生骑着自行车很快离开了。刚走不久，”费先生，费先生！快帮我儿子看看他烧的迷糊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啊！”同村的胖婶抱着四岁的儿子冲进了诊所，小筱摸了小男孩额头，“妈呀！这么烫，怎么办？我爸把苗床铺好，刚刚去桥东头买下种的农药了”，胖婶急死了，“不行啊！那你帮婶想想办法吧！婶求你了，”说着胖婶的话就带着哭腔了。小筱往常没事也呆在诊所里，看着她爸给人治病，心里也记着点东西，赶紧把酒精棉缸子端过来，用酒精棉擦着男孩手心，脚心，身上，以前费先生说过，这可以快速降温，接着用针头对着男孩手指头扎，她这是在放血，再用酒精擦，浑身擦，就这样反复十几分钟后，孩子醒了，小筱与胖婶都松了口气，小筱给男孩量了一下体温，38.9°，小筱说:“这下没事了，等我爸回来给他用药吧！”过了半小时左右费先生买农药也回来了，听胖婶说了幸亏小筱，费先生心里也非常欣慰，女儿还真是个学医的料，也不枉年前给村支书送了两个猪后座，才搞到了基层医疗培训班的名额。
刘利所在的村子在费小筱村的隔壁，她兄妹三个，刘利排行老二，老大是男孩也很争气，上了师范大学，小的也还在上初中，父亲是中学老师，母亲是村里赤脚医生，母亲也想让女儿去学医，回来跟她一起做个赤脚医生。可是村里的名额已经给了村支书的侄子了，一个村只有一个名额，除非学费你自己掏，将来不需要政府分配工作，那样也可以报名进培训班的。刘利就属于这类学员。
因为父亲是老师，刘利跟妹妹一直随着父亲工作的变动而变更学校。所以见的世面多，认识的人也多，刘利长的也不错，打扮的也新潮。上学的时候就烫着刘海，发尾。吸引着学校不好好读书的男生和街上一大帮的小混混，父亲对她也是懒得管，母亲觉得女孩爱美很正常。
五月底 顾欣爸爸从镇上打电话回来，顾欣接的电话，她开心的跟燕子似的在院子里飞来飞去的，跑到爷爷奶奶那叽叽喳喳的激动的话都说不清，原来她爸说六一培训班正式开学了，她终于不用天天闷在家里，只有看电视和听碟片了。妈妈女强人，在村里承包了预制混凝土厂，那几年乡村建设都在老房翻新，生意不错，她妈忙的根本顾不了家。哥哥在省城上学，那个年头考上专科学校，不得了，就是她们周边的状元级人物。所以平时就顾欣一个人，家族女娃少，说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因此她日日盼望培训班开始上课，起码有同龄人说说话了。
没过两天顾书记给女儿买了辆公主式自行车，那个年代好流行，三百多块钱呢，安琪儿牌子，在当时是顾书记不吃不喝一个月的工资钱，他能想像到女儿看到这辆粉粉的自行车会有多开心。
六一终于到了，一大早顾书记领着女儿去医院找到丁院长，两人寒暄几句就把女儿交给丁院长，他干他的工作去了，丁院长带着顾欣，找到罗副院长，负责培训班事务的罗副院长又带着顾欣进了刚建好不久的门诊大楼，爬了一层两层楼，才两层楼就把顾欣搞得气都接不上，但罗副院长在前面爬她又不好停下来。好不容易四楼停了，也是这幢门诊大楼的最顶楼。罗副院长推开门走了进去，顾欣跟着进去，才一脚踏进去，后面那只脚还没进，房间里的男生一起拉长声音“哦……”有的吹口哨！吓得顾欣立马缩回了前脚，不敢进来。只听罗副院长在里面说:“朗啥朗啥？这边是你们为期一年学习本领的地方，别把不良社会风气带过来，以后我就是负责你们教学的，你们得给我好好学，有事情找我。”说着也回到门口，“进来吧，进来吧！找个地方坐下来。”顾欣不敢到处看，就眼睛一瞄，发现有个空位，赶紧跑过去坐了下来。罗副院长说:”以后丁晓强就是班长，每周课程安排找我拿，课前提醒任课老师，以防他们忙忘了，任课老师都是我们医院的骨干！除了给你们上课，他们还要给病人治病的，丁晓强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顾欣到处找没看到有人站起来，看其他同学都往她这边看，她就也回头看了一下，原来就坐在她后面。只听有的同学说:“他是丁院长的儿子。”罗副院长说:“上午大家把书领领，笔记本多准备几本，医学不是仅靠书上的，更多的实践，老师平时讲的你们要做好记录，没事就拿出看看。”“丁晓强，你带几个男生，跟我去把书搬过来。”一下子窜出七八个男生要去搬书，罗副院长说:”不需要这么多人，三四个就行。”后面几个只好再回到座位上，其实他们是想都趁这机会跟丁院长儿子套套近乎，以后有事能行个方便。
他们一走开，教室里炸锅了，原本认识的人开始聊开，不认识的就在作自我介绍。顾欣这才仔细打量身边的同桌，身边的女孩长得眉清目秀，嘴角有颗痣，最显眼的是那长长的辫子。对方也在打量她，不约而同笑了，“我叫费小筱，你呢？”“我叫顾欣。”费小筱说:“你好像没我大。”顾欣说“我十八”，“那你学校刚毕业吧？我比你大四岁，以后就叫我姐姐。”顾欣开心的叫了声:“小筱姐”，“唉！”“哈哈哈哈……”。初次见面两人心里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也盼望这份友谊能够长长久久的经营下去。
前面的女孩勾过头来说:“你就是顾书记家女儿吧？我们班里还有一个男孩也是你们政府机关的，毛科长儿子，还有个女孩也是。”她似乎知道的挺多的，顾欣笑笑不语，因为自己啥也不知道，也不认识毛科长。但她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孩，刘海和发尾烫卷，穿着衬衫能看到里面的内衣，比起她和小筱两个，人家可算时尚女孩。“我叫刘利，是十八埔的，”眼前的女孩自我介绍着说道。小筱说:“我是小圩的。”顾欣说:“我是团结村的。”她介绍的时候一股自豪感，她爸爸顾书记，以前是团结村的村支书，就是因为家乡建设搞的好，村里办了好几个工厂，带领乡亲们致富。在市内小有名气，正因为如此被县委书记看好直接提拔到镇里做书记。刘利说:“你们村挺富有的，我们村好多姑娘都嫁到你们村去了，有合适的男孩帮我也介绍。”“哈哈哈……”三个女孩一阵爽朗的笑声。三个人知道失态赶紧止住笑，偷偷打量一下班里的其他同学，没人注意她们，都在聊得起劲。“怎么什么年龄层次都有啊！有十几岁的，二十几岁就算了，竟然还有三十几岁的，”顾欣说着，她觉得她在这群人里是算小的了，本以为同龄人在一起学习玩耍，有共同语言，辛亏有身边两位姐姐。刘利说:“我们这里有好几个都已经参加工作了，有的家里祖传手艺，这次有机会再过来学学。在座的都有来头的，要么村干部子女，在职医生子女，还有乡镇领导子女。”是啊！那个年代大学不那么容易考上的，一个县一年能考上几个。年轻人要么接班，父母有工作的到退休年龄，子女可以申请接父母的班，但也非常难，要单位缺人，领导打报告，县局审批，那时候各路神仙就出来了，这香火钱得要不少呢！所以碰到这次的培训班的机会，有条件头削尖都朝里面钻，起码能有个手艺，有份工作，还可以守着这片土地，不用背井离乡。
丁院长儿子带着人回来了，抱回来好多书，放下又出去了，又过了一会又抱回来好多。他们把书发了下来，《病理学》《临床医学》《临床诊疗》《内科学》《外科学》《解剖学》《赤脚医生教材》，“这么多书能啃透吗？”顾欣一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