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两狗！一江湖
主角：苦尽
作者：剑指天山北
最新章节：第90章 秋后算账
简介：一个生长在犄角旮凼的刁民，一个在钦天监绘制的山河图上都找不到地名的村子，少年没见过所谓的大世面，也懒得去理解所谓的大是非，穷山恶水养育出来的畜生下嘴都狠。 终于，有天名叫苦尽的少年放下了所有执念，一人一狗翻过十万大山，想出去看一看，想去看看中梁的繁华，再见见南苑的京城佳人才子是不是真就少得当年双美，那片在他眼中从未出现过光景，少年会不会说上一句，此间，甚好。
《两狗！一江湖》第1章 倒春寒
春节刚过不久，这天是惊蛰，正月二十二，本该是阳气回升惠风和畅暖阳天，可透骨的寒风不比正冬时节差，甚为更烈。
落在村尾一户泥墙瓦房，一侧厢房房檐下门槛上蹲坐着一个身着单衣的少年，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那粗布青衫根本就挡不住这刺骨寒风，少年蜷缩着瑟瑟发抖，脚边趴着只同样发抖且体型硕大的灰狗，小孩儿手里还拿着一个萝卜在啃，啃下的皮就吐给脚边的狗，狗也嚼得津津有味！
啃萝卜的少年名叫苦尽，他也不晓得他那酒鬼爷爷为莫子要给他取这么个听上去就很没有盼头的名字，被叫了这些年，小孩儿一心想着等有天离乡仗剑天涯时一定要换个响当当的名字。
名叫苦尽的少年啃完那根萝卜，手上的汁水往一旁的狗身上蹭，借机把手放到狗肚子下面取暖，嘴里嘀嘀咕咕，一会儿说霜打后的萝卜真甜，一会儿又冒出句这倒春寒真他娘的冻得慌。
说给狗听了，它也不为所动，蜷缩着身体，让它看上去抖动的幅度不算太大。
“苦尽儿，你个短命崽崽，不是喊你把猪草给切好嘛？不晓得要我喊几遍，你一天干得啥子事？跟个蛤蟆一样，戳一下动一下！还在外面杵着等下棍子要上身了你莫吼！”屋子里传来老妪的声响，是苦尽的奶奶，让他把喂猪的草食给切碎。
苦尽不耐烦的站起身，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佝偻着身子，用脚踢了一下脚边那只灰狗，双手拢袖打了个寒颤，继而走进头屋。
鼻涕横流的小屁孩打心眼厌倦这种蜗居茅屋的穷苦生活方式，却又无力于改变现状。又或是在乡塾里学到的半点墨水看了几本江湖艳阳小说，听闻了那些锦衣玉食繁华萱昼的故事，常把自己代入其中，脑补自己就是那些个左佩刀右配容臭的俊俏公子哥。
苦尽生来没娘，准确的说是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他娘，记事以来他老爹都不晓得给他换了几个后娘了，有爹生没妈养，被不管事的酒鬼爷爷和吃苦耐劳一辈子的奶奶拉扯长大，尽管再穷困潦倒也没让他饱一顿饿一顿。
苦尽的老爹，吃喝嫖赌一样没落下，早些年在周围几个村子里的人口中都知道他是挣了不少钱的，做些官家明文禁止的偏财营生，捞了不少油水，什么生意来钱快就做什么，做事儿从不考虑后果也不避讳众口，得了钱不是在窑子里就是在赌桌上。
后来据说有人眼红跑到官家那里告了状，吃了官司，再然后他爹这人就没在村子里出现过。
甚至于连苦尽都不知道他老爹的下落，爷爷奶奶没告诉过他他也懒得过问，不管他挣了再多钱，也没有往这个破墙烂瓦的家里填补些什么。
村子里拢共就百十来户人家，周边紧挨着两三个村子，苦尽所在这个村子作为主要交通经济枢纽，逢三五九（一月当中初三，初五，初九，十三，十五…）赶集时较为热闹。从小没爹疼没妈爱的孩子，周围的喧嚣热闹似乎都和他扯不上一丝一缕的关系，在邻居眼里苦尽一直都是性格孤僻且讨人厌烦的小孩，在周边几个村子同龄人眼中，这个叫苦尽的，和随时跟在他屁股后面等屎吃的那只畜生一样，也他娘的是条癞皮狗。
赶集这天，苦尽依旧那副无精打采姿态，坐在一个算命摊子旁边，听那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外乡老神棍坑蒙拐骗。
每当听到老神棍与那些所谓的有缘客夸夸其谈，当谈到一个节点，神棍眉头一皱不出声，言语几分晦涩，意为要破财免灾了。
总是这时候一旁的苦尽不自主的嘴角上扬轻蔑一笑，嗤笑声总会引起老道的不满，但又拿这小畜生没办法，主要是这小畜生身后还有那条大畜生。
老道士到这村子不说一年也有半载了，初到村子里时一袭长衫全是补丁，就是各种材质不一的布料组合缝制的衣服，蓬头垢面完全没有现在这般“仙风道骨”。
或是出于农村人本质上的淳朴，这老道在村子里把所有的人家蹭吃蹭喝都蹭了个遍后，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上别家灶台上端碗，就在村尾离苦尽家不远的空地一旁搭了个木架茅庐，靠着给别人算命，寻阴宅，望吉日勉强糊口。
后来蒙得中的日子多了，名声不仅整的越来越大，生活还小有富裕，从勉强糊口到顿顿小酒一杯外加两个下酒菜，这其中，有不少冤大头的捐助。
这里面的玄机奥妙，天知地知苦尽知。
兜里有了二两碎银，到裁缝铺里裁剪一袭长衫，足踏青鞋，一身名头置办下来以至于现在的老道士和当初来到这里时就一个天一个地。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如今看上去总算是有几分高人风貌了。
年前秋月中旬，老道的算命摊子已经好久没开张了，正在为接下来的饭口着急，碰巧看见一人一狗路过算命摊前，小孩儿手里提拧两条酸枣狗，屁股后面跟着的那条狗，嘴里还衔着一只山跳。
老道正了正身子，朝着路过算命摊目不斜视的一人一狗，故作高深道:“小子，贫道看你额间泛黑云，顶上有红光，恐有不详啊，可否需要贫道为你化解一番呐！”
苦尽提拧着酸枣狗头也没回，似乎没有听到老道这番言语，继续往前走。
老道犹不死心，快步跟上前，与苦尽肩并肩，开口道:“别着急啊小伙子，贫道有言在先，先卜后占，贫道言语三日之内若不应验，分文不取！”
苦尽依旧一言不发，见这小屁孩儿还是不为所动，老道再度一言:“小子，双亲可还安否？！”
听闻老道这话，这下苦尽停下脚步，撇了一眼老道，转身走回老道的摊子前继而落座，老道士心中一喜，看着苦尽手里的酸枣狗，悄悄咽了咽口水。
“说说看，要是我一个高兴了，搞不好还能赏你饱餐一顿。”苦尽面对老道士率先开口，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接着还是那副死人相，摸了摸一旁的灰狗的脑袋，嘿嘿一笑:“但凡要是我听了不满意，掀了你这神棍摊子”。
老道听闻嘴角抽了抽，心想到嘴的肉要飞，只是那酸枣狗的味道实在让人垂涎，一口狗肉能下一碗米饭一两玉米烧。
心里一横，这小兔崽子肯定不好糊弄，当下话已出口可别露怯:“小子，生辰八字！”
苦尽嘴角一扯，心想，这他妈老神棍，老子从出生到现在没过过生日，再说了什么生辰八字，老子大字都认不得几个，净搞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几通唬人的话一说，骗骗那些啥也不懂的善男信女没问题，这一套在老子这儿，就仨字儿，不管用，滚犊子！
苦尽二话不说，屁股一抬，准备走人。
老神棍还不晓得自己这个常用的开场白有什么问题，看着苦尽准备拍屁股走人，心里有些急躁，跟着起身:“小子，你这三年来…”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被苦尽赏了一个字
“滚！”
看着到嘴的肉越走越远，老道士有些窝火，对着苦尽离开的方向朝着地上狠狠的吐了一滩口水。
恰好被转身的那只大灰狗看见，狗子甩下嘴里衔着的山跳，龇着牙就朝老道摊子这个方向扑来，吓得老道一个踉跄，连滚带爬，跑了二里地。
见狗没再追，老道瘫坐在地上，苦笑摇头:“燕子衔泥，有灾无疾，有病因，没法医，只怕就算是得吃了那酸枣狗肉，贫道也无能为力哟。”
——
这个村子里和苦尽一般的同龄人几乎都不怎么和他打交道，主要是苦尽在村子里的口碑实在是太不咋地。
别的小孩儿眼里，这孙子做事从不按套路出牌，坑人那些手段，就连有些大人们都容易中招，何况那些同岁的人。
比如说山上最难弄到的那些药材，猎物，这小子就能弄到。
酸枣狗这东西，喜食高树上的酸枣得名，主要吃野果一类的东西，肉质鲜美不说，对滋养身子这一块说是可以比拟四品叶的人参，所以价格上比狍子山跳高上好几倍。
前些年更好弄，近年来打这玩意儿主意的人越来越多，导致数量下滑，就算是苦尽有着很多方法，也只能是隔三差五的去弄两只，逢上赶集的时候售卖，填补家用。
追山打野作为苦尽的主要收入来源，一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二来实在是小地方太穷，苦尽在这个村子里呆了十五年有余，最远就逛过隔壁几个村子。
年关将近时，苦尽一进山就得待上好几天，总能让家里算得上过一个丰裕年。
只是地处西南一方的大山常年潮湿，哪怕是寒冬也少有大雪，只是透骨的寒风哪怕被十万大山阻挡大半，钻透骨子里，就像附骨之疽。
苦尽进山，除了那条大灰狗，还有些必带的下陷阱用的绳套，一些干粮，一柄柴刀，自制的大弓。
进山前一天，老道士在苦尽家门口徘徊了一阵，没见着苦尽，那只大灰狗匍匐在门口也不叫，老道还是不敢进那个篱笆院子。
等了差不多一两个时辰还是没见着苦尽，打算作罢。就看见苦尽从里屋出来，他嘿嘿一笑，朝着苦尽挥手，:“哎！哎！这儿呢！”
苦尽看见了老道士，本来不想搭理，想了想，可还是朝着那老道士走过去，有些不耐烦：“有屁就放！”
老道士一脸讪笑，不以为然:“这次进山，能不能给我弄截雷击木，后山那鬼跳崖上就有一根，只是我上不去，但我晓得你肯定有法子。”
苦尽看了一眼老道士，刚打算直接拒绝，就看见老道士从怀里摸出来一把用破布包裹住的狭刀，并无刀鞘，木制刀柄，刀身黝黑发亮，约莫小手臂一般长。
苦尽接过狭刀拿在手里端详。
老道士继而开口:“这刀呢，是我偶得，刀身黑铁是用那天外陨铁而铸，样式和现在同等兵器也不一样，说不准还是个流传有序可值千金的宝贝，今日我便忍痛割爱，相赠予你，此外，我也用过修行多年的道法开光加持，百邪不侵，鬼魅犹避，你进山也不用惧那些妖魔鬼怪近身了。”
苦尽听完老神棍这一番胡诌八扯的臭屁话，心想又是唬人那一套，这他娘的肯定也算不上是什么宝贝了。
只是这刀看着确实顺眼，尤其刀身起处，篆有铭文，不过就凭苦尽这点墨水，是肯定认不得写的什么的。
老道见苦尽没接话，本打算再美言这刀一番，继而又看到苦尽正用手指擦拭刀身铭文，解释道:“此刀名为‘酒酣’！”
苦尽点了头，把那块破布缠着狭刀揣入怀内，难得有个正经脸色，:“是个好名字，这活儿接了！”
老道士嘿嘿一笑，说:“那东西能多带点就多带点，我用它给你的刀做一个刀鞘，这样更是两全其美了。”
苦尽点了点头没说话，就回了屋子。
留下老道在外面，看着苦尽的背影，老道士喊了出声:“谢谢哈！”
苦尽头也没回。
见苦尽进了屋，老道士驻足原地，心里还是有些惆怅，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尽管贫道再是道法高深，也穷尽天机了，唉，小子遇到我，真算是道法自然呀！
要是昨晚老道士回家后，桌子上没有那一大碗酸枣狗肉，没有那一杯用上好的四品叶野山参和鹿茸还有银环蛇泡的酒，就没有今天赠刀换雷击木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