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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季单缜曲语泠_绿茵烽火台小说

《赛季》第3章 旧人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

不过在这里,没有易水,没有壮士,有的只是萧萧吹拂,阴冷刺骨的冬日寒风。

与北方城市不同,江城的冬没有冰雪,却让人更觉寒冷。长江与其丰沛的水系,让这里从来不缺乏氤氲水气,而山地丘陵交相分布的地貌,在阻挡住北下季风的同时,也同样困住了此间漂浮的水气。

而这时,空气中的水与空气中的寒犹如一对儿相见恨晚的挚友,他们两相结合,共同造就了这座城市冬季特有的湿冷闷寒气息。

在北地,你可以用衣物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自己,以此来抵御寒风的侵袭。可在江城,无论你怎样裹实自己,那水气承载着的寒意,依旧能够一点点地沁入衣物,寒人心脾。

单缜是江城本地人,可他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江城的冬,所以他大学时便选择了背井离乡,逃离了这座城市。

命运或许是可以改变的,但它却是永远也无法逃避的。十余载光阴,百余次辗转,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故土,尽管他对这里的确是没有什么乡情。

单缜回到江城已经三个月了,这也代表着自己失业了三个月,不过他并不着急。人到了这个年纪多少都会有一些存款,况且自己不仅是孑然一身,而且多少算得上是人们口中的成功人士。

大学毕业之后,单缜进入了当地的一家大型集团工作,几经打拼,在三十岁那年,他已经成为了该集团的中高层管理。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搏杀,而如同武侠小说中一样,高手过招会选择紫禁之巅,而企业中搏杀最厉害的地方,同样是在高层之间。

单缜并不是一只喜好同类相残的猛兽,他今天的地位是靠能力与业绩得到的,而像他一样的人,往往便是那些猛兽最喜爱的猎物,而果不其然,他也真如绵羊一般,成为了内斗中的炮灰。

事实上,在内斗的两方中,单缜没有加入任何一头,但结果依旧是成为了胜者蚕食的对象。而炮灰,永远只能去往炮灰该去的地方。

在三十一岁生日那天,单缜被调派去了集团旗下一家乒乓球俱乐部出任总经理,这当然是明升暗降的伎俩,因为这家俱乐部财政困难战绩糟糕,是一块任谁拿起来,都会嫌弄脏双手的朽木。

三十三岁生日那天,这块朽木奇迹般的在单缜手中大放光华,球队在乒超联赛中直如脱缰黑马逆袭到底,夺下了队史第一座,亦是最后一座冠军奖杯。因为,在他们创造奇迹之后的第二天,集团便下达了解散命令,球队各散东西。

单缜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失业,不过时间不长,仅有三天。第四天早上,他就接到了邻城另一家乒乓球俱乐部的电话,到下午的时候,他便成为了这支球队的总经理。

三十四岁生日那天,单缜拿到了人生中第二座乒超联赛冠军奖杯。与上家不同的是,球队第二天进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而与上一家球队相同的是,球队在第三天便同样遭到了解散。

理由很简单,这家球队背后的老板酷爱乒乓,可他儿子不爱。年迈的老板在夺冠之后的庆功会上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突发心梗去世。儿子大喜,顺理成章地将过错归结于球队身上,有理有据地结束掉了这一桩赔本赚吆喝的无用买卖。

两家乒乓球俱乐部的伤心史,让单缜痛定思痛,他发誓日后再涉足乒乓行业,自己就是一个白痴。

而每个男人,都有一个电竞梦想,单缜是男人,所以他也有。于是此后,他成为了一家电竞俱乐部的总经理兼领队。

一个成功的人,他在任何地方都会成功。在这里,单缜同样复制了自己的传奇,与前两家乒乓球俱乐部不同的是,单缜的球队没有在夺冠之后解散,他们度过了一段美好假期,开始了新赛季的征伐。

然而,单缜与他队员的美好时光仅存在了半个赛季。联赛中期,俱乐部身后的老板长期涉足灰色产业东窗事发,背后的保护伞纷纷落马,他本人也锒铛入狱,而其所属企业与球队,自然摆脱不了解散厄运。

一个不会游泳的人,他同在在任何河流都会溺死。夺冠、解散、夺冠、解散……无论单缜如何努力怎样躲避,他似乎都逃不过殊途同归的命运轮回。

家,永远是失意人的依靠。

单缜没有家,所以他选择了回到故乡,虽然他并不喜爱这里,可这里对他而言还是有着特殊的意义,尽管他也不搞不清这个意义究竟是什么。

一间宽敞舒适的出租房,一辆二十万出头的小车,一只养了五年的中华田园猫,这便是单缜三十余载岁月中得来的全部。

四十分钟的路途中,单缜回顾了自己人生三分之一的旅途。他发现自己的故事若说寻常,却足以写成一本十万余字的小说,他发现自己的小说若论精彩,却不过是万千世人平淡的人生。而眼前出现的一切,则告诉自己,他这段四十分钟的路程,已行至终点。

举目望去,阳光从山的那一头照下,几处建筑隐藏于山峦阴影之中,根据导航提示,江城1997训练基地到了。

这里虽有基地之名,其实不过是一处低矮建筑与足球场凑成的聚落而已。建筑不大只高三层,足球场不多,大大小小加起来也只有七个,然后,人们用砖墙与铁栅栏将这些零零碎碎围起来,一处被称作“江城1997训练基地”的地方便由此诞生。

一个懒散的门卫大爷似乎永远是这种地方的标配,门岗亭中的老头姓马,他退休之后闲来无事,便在这里找了份新工作,原因很简单,老头并非生活所迫,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城1997三十年老球迷。

他得到这份新工作已经三年了,可这里还是没人记得他的全名,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太过复杂,也许是因为人们懒得去记住一个小人物的姓名,久而久之,马老师便成为了他的名字。

而之所以将他称为“老师”,也不是因为他退休前是一名教书匠,只是在江城,这里的人们都习惯将不熟悉的人亲切地称为某某老师而已。

训练基地门口卖早点的老张,被人们称作“张老师”,俱乐部开大巴的司机老刘,被人们称作“刘老师”,就连球队更衣室中打杂的小周,也被人们称作“周老师”。

“吱呀”,马老师推开了门岗亭的大门,他紧了紧上衣,快步向单缜停车的地方走来,“邦邦”敲了两下车顶。

单缜摇下车窗,一张慈眉善目的老脸出现在他眼前,“来,登个记,姓名?”,老脸嘴里发出了声音。

“单缜。”

“年龄?”

“三十六岁”

“性别?”

“……”

这样的盘问,单缜没有经历过,但他见过无数次,是那些刑侦剧中警察审讯犯人的固有桥段。他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道:“之前我跟金总约好了的,麻烦您查一查记录。”

闻言,马老师不紧不慢地翻了翻今早行政发给他的来访名单,上面的确有一个名叫单缜的人,他抬头瞧了瞧车里的脸,又对了对手中记录的照片,然后笑道:“嘿嘿,不好意思,老毛病又犯了,你先自己填一下表吧。”说完,将一张A4纸大小的表单递进了车里。

姓名、年龄、性别、职业、籍贯、来访目的……表单虽小,栏目俱全。

单缜哑然:“这……全部都要填完吗?”

老脸憨厚地笑着:“必须全部填完,你前面那俩小伙子都填完了,我不急,你就慢慢填吧。”

……

十二月,全国的足球联赛都进入了冬歇期,这是一个赛季的结束,亦是一个赛季的开局。这时江城1997的球员们或是在地中海的和风下沐浴着阳光,或是在北欧的冰雪中体验着新奇,总之他们都早已离开训练基地,享受着一年一度的美好假期。

江城1997训练基地的七处球场均已闲置,空旷的绿茵中除了偶有飞来嬉戏觅食的小鸟,再无半点人影。而截然不同的是,那被球场簇拥着的三层基地大楼,此时却人影穿梭,热闹非凡。

球员拥有假期,但他们没有。

拜前主帅朴崎峰所赐,这个本应是一年中最轻松的冬歇工作期,江城1997的办公人员们却觉得比赛季进行期更为忙碌。

行政部的灯这几天一直到晚上十点方才熄灭,而他们的经理萧桅这段时间更是干脆住在了训练基地,来熬过这一段最艰苦的时期。

与普通企业不同,江城1997足球俱乐部的行政部,他们不仅需要承担日常行政办公与人力管理的职能,而且还要负责球队日常所有的运作繁杂锁事,譬如球员运动器具的采购、球队集训基地的联系、差旅路线的安排等等。

在国外或国内某些大型球队,会专设球队运营组来承担以上职能,但江城1997没有多余的资金来组建运营组,所以与它职能最接近的行政部便承担了这一切。

此刻,萧桅正拿着昨晚彻夜整理的资料,与球队总经理陆长缨一同坐在会议室中,等待着最后一面试。

“朴二十”宣布辞职后,球迷们举办了一场千人集会,来庆祝这一天亮时刻。与之相反的是,江城1997的管理层则陷入了一场全面恐慌。对他们而言,朴崎峰的离开不是“天亮了”,而是“锅来了”。

俱乐部的足球总监洛伦索先生在朴崎峰辞职之后的第二天,便步其后尘递交了请辞书,马不停蹄地逃离了江城1997。他是名英国人,可在中国生活了二十余年的经历,也将东方式老滑头精神移植到了这位大不列颠男人身上。

事实证明,环境,永远是塑造人格的唯一标准。

行政就是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足球总监洛伦索的离职,又让萧桅这块砖头,被搬上了换帅大业的城头。在职场,能力与薪酬从来不会画上等号,但能力越大事情越多的正比例关系是一定存在的。

一周前,球队总经理陆长缨让萧桅确定新帅候选人,分为上、中、下三等,每等各一人,外教不考虑,然后进行联络与面谈。

一周后,萧桅通宵达旦,完成了这一任务,所以现在,他与陆长缨一起坐在这里,这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幸好他们也如期完成了上等人与中等人的面试沟通。

上等人的确上等,他是一名前国脚,退役后成为主教练一干二十年。二十年中,优等人的足迹遍布中超保级队与中甲冲超队,擅长五后卫大巴阵法与爆冷豪门,在国内足坛威望甚高。

上等人一上来,便指出了球队战术的缺陷,并为江城1997构造了一套五中卫体系,非常肯定自己能率领球队摆脱“老二十”之名。

“我们的纸面实力其实并不弱,通过一些战术与人员结构调整,赛季末位居联赛中游不是什么难事。”优等人如是说道。

中等人的确平庸,他只是业余球员出身,不过自幼移居葡萄牙留洋二十年,他甚至在名帅伊涅斯塔的团队中工作过一段时间,然而谁也说不清他的职务究竟是什么。

2045赛季,中等人回国出任中超球队河南建业主帅,一个赛季之后球队战绩糟糕惨遭下课。

2047赛季,中等人出任中甲劲旅天津泰达主帅,一个赛季之后成功率领球队晋级中超,他的能力第一次得到了证明,不过也有球迷说,那个赛季天津泰达的阵容,就算教练席上栓条狗,他们一样能杀进中超。

2049赛季,天津泰达更衣室内讧,球队半赛季仅获3胜,中等人赛季中途下课,之后他又去往西班牙进修,直到一个月前方才启程回国。

中等人一上来,便云山雾罩地说了一通萧桅听不懂的战术名词,而后便侃侃而谈,若是他来带队,江城1997必可在下赛季换种活法。

“江城1997如今的阵容,可以复古三十年前名帅克洛普的高位压迫全攻全守足球,在获得球权之后转换tiki-taka模式,然后用频繁地无球跑动拉开对方防守空间,而我需要的只是补充一名B2B型中场……”中等人如是说道。

至于那位下等人,他已经让萧桅与陆长缨坐在会议室里候上了十多分钟,直到现在还未出现。

萧桅第十次低头,他看向手表,指针告诉自己此刻已经是下午四点十一分二十三秒。萧桅抚着额头,对身旁陆长缨低声说道:“陆总,实在是抱歉,我出去看看情况。”

“哈哈,没事小陆,我今天不忙,你去吧。”相较于三十六岁的萧桅,六十三岁的陆长缨更显平静,人到了他这个年龄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而陆长缨却丝毫不在意光阴的流逝。

萧桅又道了一声谦,站起身来退出会议室,快步走下楼梯,径直向二楼的行政部跑去。

这一段路程并不长,他只用了一分钟左右,便到了自己部门办公室门口,高声喊道:“小曲,你马上给门卫马老师去个电话,让他见到了那单什么的直接放进来,别填表耽误时间了。”

人未至,声先来,同事们早已习惯了萧桅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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