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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最新章节完整版,主角库狄琉璃裴行俭全文免费阅读

小说名:大唐明月

主角名:库狄琉璃,裴行俭

简介:长安城的东北角原是冠盖云集之处,但紧靠着太极宫东墙的永昌坊却有些例外。因此处离皇宫最近,宦官在宫外建府时多选此坊,高门大户自然退避三舍。只是前几年这里却修起了一座足足占了半条街的别院,正是当今皇后之父王司空的宅邸。

大唐明月全文第十一章

如今,王司空已经去世,府里住的魏国夫人几乎隔日便要去宫中一趟,每当此时,那前呼后拥的气势,倒也给这座多少有些冷清的坊里平添了一道胜景。

眼见明日便是中元节,这座别院自然也是打扫一新,外院的花厅更布置了好几棵丈余高的花树,使那布置淡雅华贵的厅堂又添上了几分生机。崇化坊的坊正卢湪端坐在厅中的织锦席褥上,捋着颌下三缕美髯暗自点头。他是范阳卢氏的旁支子弟,颇见识过一些富贵门庭,可眼前一花一木都自有贵气,端的是令人叹羡。

耳边听得环佩声响,卢湪忙下意识地要起身,却见进来的不过是两个婢女,走在前面身穿鹅黄衫子的那个,正是之前来找过自己的婢子。他一口气松了下来,隐隐有些失望,但心知此婢多半颇得魏国夫人的看重,见对方屈膝行礼,也不敢怠慢地微微欠身,“不知魏国夫人……”

黄衫婢女抬起头来,淡淡地道:“魏国夫人所托之事,不知坊正办得如何?此次宫中秋选,旁人也就罢了,贵坊的那位库狄大娘我家夫人十分看重,有心抬举她,此事却是不能有闪失的。”

卢湪白皙的面孔顿时有些涨红,声音也低了下来,“卢某前来,正为此事。夫人的吩咐卢某岂敢轻忽,昨日便去了那库狄家,她家爷娘还算识趣,只是卢某跟着他们去怀远坊那库狄氏的舅父家见她本人时,才得知她这几日竟是病得十分厉害,说是脾胃失和,但看那模样,竟有些像是得了时疫……”想到安家那如临大敌的架势,几个医师进出时严峻的脸色,以及那个脸色灰暗的女子和她屋里难闻无比的气味,卢湪心头不由又是一颤,打定主意回家得把身上再熏一遍。

“时疫?”黄衫婢皱了皱眉,突然冷笑一声,“这也太巧了吧!莫不是故意做戏?”

卢湪忙道:“卢某也有此疑虑,因此昨日回去后便遣人暗地里细细打听了一回,结果两家药铺的伙计和安家邻人都说,那库狄大娘几日之前便已经开始寻医问药了,当时只有脾胃不和的症状,三日前才渐渐转重。想那宫中秋选的消息,卢某都是前日才得知,他们又怎么能提前知晓?且几个医师私下都说这库狄氏得的多半是肠辟之症,是极易过人的,如何还能放在秋选的名单上?事涉宫中安危,卢某不敢贸然行事,还望夫人体谅。”

黄衫婢子皱眉不语,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起来,半晌寒声道:“此事确是要慎重些,虽是如此,这几日还请坊正帮着留意库狄家中的情形,还有那安家到底有几处店面产业,也望坊正打听一二,说不得夫人日后还会有事烦劳坊正。”

卢湪心中多少有些疑惑,面上自然是满口答应,又问魏国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黄衫婢子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了,只淡然道:“辛苦坊正了,我家夫人今日去了宫中,日后定当向坊正致谢。”

卢湪脸色微微一滞,这话里的送客之意、敷衍之情他自然听得明白,心头越发不快,论理卢氏门庭也不比王氏低多少,这位魏国夫人当真觉得自己一个卢氏子弟,是可以被她的婢子空口白牙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他强自按了按心头的火气,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夫人多礼了。”

黄衫婢子心里盘算不定,自是未注意到他的脸色,随意指了个小婢女将人送出去,忙忙地转身便走。好容易走到内院上房前,就听半开的窗子里传来了无逸那熟悉的谄媚笑声,“夫人好眼光,这个镂翠的供盆不但华贵,且是天竺那边过来的物件,莫说宫里,便是长安城里也是独一份的!”

柳夫人语气倨傲:“那是自然,不如此又怎能显出皇后的身份!你且再去看看明日要在佛前供奉的蜡花义树,若是都已准备妥当,也该准备去宫里了。”

黄衫婢忙走了进来,差点与出门的无逸撞了个满怀,柳夫人皱眉道:“孜孜怎么越发毛躁了?那事卢坊正办妥了没有?”

孜孜赶忙行了礼,把卢坊正带来的消息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柳夫人微一沉吟,便冷笑起来,“病了又如何,便是只剩一口气,也得让她进宫来!我几次三番给她脸面,她不但拿腔作势,竟然还敢给武氏贱人做衣,连杨家那老货都敢来我面前炫耀,她真当我拿她无可奈何么?”

孜孜忙笑道:“夫人说得是,自是不能放过她!不过若她真得了时疫,进宫岂不更是祸害?再者,秋选时也万万过不了头一关。”

柳夫人皱眉道:“这贱婢若是就这样病死了,倒也罢了,只怕她过几日缓了过来,还敢阳奉阴违!”

孜孜忙用力点了点头。她早就看那胡女不顺眼了,不过生了副以色事人的模样,便敢说若是做了奴婢便有辱祖宗——仿佛她比自己高贵多少似的!当下笑吟吟地道:“婢子倒有个粗浅的主意。”

柳夫人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说?”

孜孜笑道:“夫人可还记得在那夹缬店留下了五金?算是买下了那库狄大娘这几个月的花样,婢子算着,五金如今还未用完,不如婢子过几日便去一次,点名让她画几个绣样,限时让她交,她若交得上来,自然就能入宫,若交不上来,就借这个由头,或另指一事,让西市市令封了那店。那胡女若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没死,一日不来投奔夫人,一日就封着,让那家子喝西北风去,看她能撑多久!”

柳夫人眉毛一挑,点了点头,“这主意倒是可行,只怕她还有后路,你先把情况都打听清楚了,过了节就去办!”

孜孜清脆地应了一声,随着柳夫人往外走去,脸上不由满是笑容,只觉得这个中元节府中的花树竟是前所未有得灿烂多彩。

中元节转眼便过。相比于孜孜的忙碌欢喜,琉璃的这几日却过得空前的无聊灰暗。

这天下午,她照旧坐在窗边的胡凳上,专心看着窗外的泥地,可除了偶然匆忙爬过的一队蚂蚁,便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这已是她因患“时疫”搬到这偏院来独住的第五日了。每天也就是小檀进来送上一日三餐的饭食和药水时,会与她说笑几句,剩下的时间便只能发呆。几日里,她把三年来,尤其是最近半年发生的所有事情认认真真反思过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当她以为自己不再那么白痴的时候,事实上却依然白痴如故。好在再过三四天,宫女的秋选就要结束,她也可以慢慢恢复正常的生活。之后她会像老歌唱的那样:时刻警惕着——不能在这个壮丽而坑爹的时代再次掉到坑里去。

如今这情况,当然是她活该,光顾着得瑟手艺,差点一头扎进了史上最著名的宫斗大戏里,若不是裴行俭及时送来的八字哑谜,若不是三郎和舅父的周密安排,她必将沦为该大戏的炮灰龙套,最好的结局也不过亲身体会什么叫“白头宫女在,闲坐说高宗”……

琉璃正想得出神,院门“吱”的一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她立刻精神一振,刚刚转身,就见小檀冲了进来,“大娘,事情不好了!”

琉璃吃了一惊,还没等她问出一句话,小檀便连珠炮般说了下来,“刚才史掌柜来找阿郎,说是那个魏国夫人的婢女又来了,这次是让你画两个绣样,限三天内交,若是不交,便叫如意夹缬好看!”

琉璃心里一沉,顿时明白了几分,对方要她画绣样,看来是已经知道自己为武昭仪做衣服的事,至于要她三天之内交货,是逼着舅父家要么送自己去应选当宫女,要么就让如意夹缬关门……她忙问道:“舅父怎么说?”

小檀道:“阿郎说,无论如何,等秋选之后再说。”

琉璃松了口气,心里却知道,事情绝不会简单了结,沉吟片刻还是对小檀道:“只怕她们不肯罢休,你多探听着些,有事定要告知我!”

小檀点头,“你放心!”

目送着她又一阵风似的出了院门,琉璃心里不由苦笑一声,她能放心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果然到了三天之后,西市那边便传来了坏消息:魏国夫人的人午后过来,听说琉璃病重无法画绣样,一言不发就走了,结果没过半刻钟,夹缬店里突然来了一群人吵嚷,市令竟不由分说地将史掌柜抓去当众打了八十杖,说是买卖不公兼扰乱市坊,夹缬店当场就被封了。

琉璃的脸顿时白了,忙问:“史掌柜怎么样了?”

小檀安慰道:“那市坊里的差役原是相熟的,说是八十杖,打得却不重,史掌柜最多也就躺个几天罢了。”停了片刻又道:“只是阿郎脸色十分不好看,还是夫人劝了他半日,只道既然已经如此,总不能两头都不落好。”

琉璃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原本应当感到放心,但想到年纪不轻的史掌柜竟然因此受辱挨杖,安家最要紧的铺面又这样被封了,她又如何安心得起来?一想到明日就是宫女采选入宫受检之期,她的心里更是发沉: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安二舅似乎也是如此作想,没多久,那位和安家交好的方大夫便又来了,没说别的,只拿了一盒琉璃并不陌生的丸药过来。琉璃二话不说吃了下去,顿时又上吐下泻地折腾起来,没半天便脸色蜡黄、形容憔悴。

出人意料的是,直到第二日午时,那位曾亲自登门的卢坊正竟是面也没露。琉璃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安二舅也开始张罗着托人打点。

然而没过两天,小檀在送晚膳时却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安二舅所托之人满脸怒容地来了安家,不知嚷嚷了一些什么,安二舅送走他之后便吩咐下人把三郎夫妇和六郎夫妇立刻找回来,语气竟是前所未闻的严峻。

琉璃怔了半晌,低头看了看食盒里那块炙得金黄的鹿肉,轻轻叹了口气。鹿肉还是六郎特意弄的,说是大补……她的神色慢慢变得镇定起来,抬头道:“现下他们可都已回来?”

小檀用力点头,“如今都在堂屋里,关了门,不许人打扰。”她紧张地咬了咬下唇:“要不,婢子再悄悄去听听?”

琉璃摇头:“我自己去!”有些事情,躲是没有用的,唯一的办法,是迎上去,用自己的办法解决它!

她住的小院本来便连着安家内院的后罩房,穿过两处小门便到了堂屋,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堂屋里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琉璃提步上了台阶,离门还有几步,安二舅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依你们看,如今该如何是好?”

石氏的嗓子有些发闷,“说来此事不能怪大娘,是那魏国夫人太没道理,莫说她只拿了那么点钱出来,当时也只是说好了不让大娘给别人画夹缬花样,又没说不许她给别人做衣裳!怎么就是欺了她?再说,那武夫人原是夹缬店的老主顾,咱们上香时还一起坐过半日的,可谁又知道她竟是宫里昭仪的姊姊?就算帮她做了两件衣裳,哪里谈得上是故意跟魏国夫人和皇后作对!”

三郎的声音里带着苦笑,“阿母说得自然在理,只是,那魏国夫人若是讲理的人,怎会让市令把如意夹缬给关了,又提出让大娘到她家为奴为婢的话来?”

米氏立刻接了口,“阿兄说得是,这些唐人高门不**理原也不是一两天了,这魏国夫人又是皇后的母亲,咱们上哪里讲理去!”她的声音比平日尖锐,带着点紧张的颤音,让人听着心里更是发紧。

六郎的嗓门倒依然粗豪,“依你说,难不成就真如那恶妇所说的,让大娘去给她为奴做婢不成?”

米氏的声音也高了一些,“那你倒说说该怎么办?咱们这西市里,因为得罪高门被闹得倾家破产的难道不曾有过?难不成还要添上咱们家?”

琉璃轻轻地摇了摇头,米氏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的确,和魏国夫人、皇后这种级别的人物相比,安家当真不过是小小蝼蚁,为了一个和自己关系寻常的亲戚冒这样的风险,换成她,多半也不乐意。

屋里安静了下来,好半晌才响起安三郎无奈的声音,“看我有什么用?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夹缬店且不去说,如今我更担心魏国夫人还有后招,若是明日又关了缬坊,后日再关了绣坊,我们这一家子,又该如何是好?”

石氏似乎也灰了心,“真就别无法子可想了?”

安二舅的声音沉甸甸的,“我也知道此事棘手,这次想了好些法子才求到了永宁坊王太尉那个最爱斗鸡的幼子。那王太尉是皇后的从叔,论亲戚论地位,还有谁比他家更合适?谁知魏国夫人竟是一丝情面不留,只让个婢女出来说了一句,是大娘欺她在先,必要入府为婢,再无二心,才算完事。太尉府的管事刚才还给我好一通埋怨,说是让小郎君丢了脸,我还不知日后如何才能还了这人情。看这情形,若再托人,只怕不但不能成事,更会惹恼了那魏国夫人!”

原来如此!琉璃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没有退路了,她正想往里走,听见康氏低低的声音,“话虽如此,咱们总不能将大娘送到那魏国夫人的府上!莫说这样太伤亲戚情分,被旁人知道了咱家名声还要不要?”

三郎也应和了一句,“此事万不能做,唐人最忌压良为贱,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父母发卖儿女都是要坏名声的,何况我等?只是大娘若是在这里再住下去,那魏国夫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安二舅沉声道:“正是,事到如今,也只能……”

琉璃听到这里,心头反而一片平静,忙扬声叫了声“舅父”,挑帘走了进去。安家诸人都围坐在平日吃饭的食案前,抬头看见她,脸上多少都有些不大自然。琉璃只当没看见,稳稳当当地走到安二舅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舅父,都怪琉璃处事不周,才给舅父舅母和兄嫂们带来了这许多烦扰。只请舅父舅母再给琉璃一日的时间,琉璃定会处置好此事,绝不会再给家中添麻烦。”

安二舅脸上的不自在顿时变成了惊讶,一时竟没有答话,倒是舅母石氏难过地叹了口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哪里能怪到你头上,要怪也只怪舅父舅母没本事,护不住你,你莫怪我们就好。”

琉璃摇了摇头,想起这半年来在安家过的日子,心头多少有些黯然,“琉璃不是没有心肝之人,这些日子,舅父舅母和兄嫂们待儿就如七娘一般,琉璃几次惹出事来也都是你们帮了我。若无舅父舅母,琉璃此刻不过是教坊里的一名女乐,哪能逍遥到今日?此次之事,原本就是琉璃的疏忽,不但连累如意夹缬被关,还让史掌柜受了罪,只求舅父舅母不怪罪琉璃,琉璃就心满意足了!”

她慢慢直起身子,目光平静地看向诸人。石氏的眼圈已经红了,三郎低头默然不语,六郎却闷闷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安二舅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来,你何尝不是帮了舅父许多,只可惜舅父终究是无用了些。”

琉璃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舅父放心,琉璃如今已有应对之策,不至于去魏国夫人那里为奴为婢,只是还需舅父再帮琉璃做两件小事。”

安二舅惊讶地抬头看着她:“什么事?”

琉璃道:“明日请舅父派辆车子,让小檀帮琉璃送两封信。”

安二舅心里一松,点了点头,“此事容易,第二件呢?”

琉璃微笑道:“请舅父于后日一早,在街上人最多的时候,将琉璃逐出安家!”见安二舅瞪大了眼睛要说话,她忙欠了欠身,“唯有如此,琉璃才能逃出生天!”

安二舅目光复杂地看着琉璃,一声长叹,扭过了头去。屋里无人开口,那气氛说不出是轻松了些还是更为沉闷,连米氏都有些不敢直视琉璃。琉璃却笑盈盈地站在那里,身姿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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