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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叫库狄琉璃裴行俭的小说大唐明月在哪里可以免费阅读

书名:大唐明月

主角:库狄琉璃,裴行俭

简介:在渐次暗下来的暮色中,淑景殿的大门越来越近了。琉璃看着那黑黝黝的大门和门上依然反射着碧色光泽的琉璃飞檐,心头打鼓,脚步不由自主就迟缓了下来。

大唐明月免费阅读第十六章

她身后的阿胜笑道:“库狄画师莫要担忧,淑妃虽然性子急些,却是极有风仪的,想必不会与画师计较。”

琉璃回头看了看阿胜那讨喜的笑脸,微笑着点了点头,的确,淑妃再是恼怒,当着李治身边的人总会保持住风度吧?说来她还真看不懂武昭仪了,给自己这样一项苦差,还叮嘱说要将裙子亲手交到淑妃的手上,却又让阿胜亲自带人陪着自己和阿凌过来,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心里还在思量,阿胜带来的小宦官已上前敲响了门环,大门应声而开,开门的两个小宫女见了小宦官先是一喜,随后看见琉璃这几个人又是一怔。

琉璃只得上前一步,朗声道:“咸池殿画师库狄琉璃,奉昭仪之命,向淑妃奉上月光裙一条。”

两个小宫女听到“咸池殿”三个字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忙道:“请,请稍候片刻。”转身飞也似的报信去了。另外一人站在门口,脸色尴尬地默然无语,突然一眼看见琉璃身后的阿胜,又唬了一跳。

过了好一会儿,先前进去报信的小宫女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见了琉璃便道:“淑妃宣你进去。”原先守门那个忙用肘部轻轻推了下她,使了个眼色,跑腿的小宫女认出了阿胜,顿时变了脸色,居然一言不发撒腿又跑进去了。另一个这才上来笑道:“王内侍,库狄画师,请随稍候片刻,天色眼见就要黑了,奴婢取了灯笼才好领你们进去。”说着回门房捣鼓了好一阵子才提了盏灯笼出来。

琉璃暗地念了声佛,亏得有阿胜这护身符,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故。眼见那小宫女举起灯笼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转身领头向门内走去。她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刚出笼的肉包子,而眼前这打开的门就是一张饿极了的大嘴,但此刻也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心里默默祈祷阿胜威力无穷,能让这张嘴不敢下口。

那小宫女引着琉璃几个往里走了一段路,才迎面遇见先头的小宫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转身引路,将琉璃一行人领到了淑景殿的正殿前,自有管事打扮的宫女将他们引到了东殿。跟着阿胜的两名小宦官却被留在了殿外。

琉璃暗自打量,就见这淑景殿里到处彩烛辉煌,重帘绣锦,比咸池殿要明亮华美上数倍,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衣,七色团花,十分繁丽,但踩上去却似乎不如咸池殿的红锦地衣柔软。到了东殿,也是一重重幔帐低垂,走过两层帘幕,才看见萧淑妃懒懒地坐在一架后面设着四扇屏风的榻上,看见琉璃,还没等她行礼,冷艳的面容上已露出了一丝冷峭的笑意,“库狄画师,没想到你白日在御书房作画,晚上还要来这里送礼,如今倒成了这太极宫里的第一大忙人。”

琉璃不敢大意,忙恭谨地行礼,“见过淑妃,夫人过奖,民女不过是奉命行事。”

萧淑妃冷冷地看着琉璃身后的阿胜,“不知王内侍又是奉了谁的差遣?”

阿胜微笑躬身,“启禀淑妃,因库狄画师不懂宫中规矩,武昭仪便遣了小的过来提点于她,以免她再次于贵人面前失了礼数。”

萧淑妃冷笑一声,“我还不知这宫里除了圣人,还有旁人遣得动你!”

阿胜笑容不改,“淑妃说笑了,小的只是一介贱奴,宫中贵人任谁都能差遣。”

淑妃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目光在阿凌捧着的月光裙上转了一转,抬了抬下巴道:“打开看看。”

库狄琉璃想起武昭仪的吩咐,忙回身从阿凌手里接过裙子,小心地展开,举了起来,淑妃冷眼打量了几眼,嗤笑了一声,“库狄画师,你在御书房两日,当真辛苦得紧。”目光却突然凝在了从琉璃滑落的袖子中露出的那对金丝流苏的镯子上,眼中渐渐地就要喷出火来,半晌才寒声道:“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琉璃只觉得萧淑妃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寒入骨,眼睛余光一瞟,只见萧淑妃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双腕,一副恨不得化目光为硫酸的表情,她心里顿时一沉,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近了一步。

淑妃的眼睛依然盯着那对镯子,半晌没有说话,眼光从炙热渐渐变为冰冷,突然身子往后一靠,淡淡道:“白竹,把这月光裙拿过来。”

琉璃进宫当日曾见过的那个长方脸中年宫女神情漠然地走了过来,琉璃忙把裙子叠好,双手奉给对方。她心知这对镯子定有古怪,有心掩盖起来,但她因贪图作画方便,身上穿的衣裳多是袖子短窄的款式,此时手上一动,袖子褪落,镯子便会露在外面,直到那位白竹的宫女捧好了裙子,琉璃才赶紧垂手而立,却见萧淑妃已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心里暗叫一声,“糟了!”

萧淑妃声音依然是淡淡的,“王内侍,我有一句话要转告陛下,劳烦你先跑上一趟如何?”

王伏胜为人机警,早就发觉萧淑妃的眼光不对,忙屈身笑道:“淑妃既然已经收到裙子,小的几个这就告退,正好为殿下传话。”

淑妃眉毛紧皱,冷冷地道:“此话甚是要紧,你还是先传了话再说。莫非昭仪的吩咐就是吩咐,我的便不是了?”

王伏胜略一犹豫便笑道:“并非阿胜躲懒,实在是陛下也有吩咐,让小的办完这趟差便立时回话,横竖我们几个都是要回去的,耽误不了夫人的时间。若夫人实在着急,小的让殿外候着的阿东跑这一趟,他腿脚最是便捷,小的远不及他。”说着回头提高声音叫道:“阿东,淑妃夫人……”

萧淑妃断然喝道:“不必了!”声音冷冽如雪。

殿外那两个小宦官听到里面的动静,相视一眼,一个便往里走,门口的两个宫女忙拦在他面前,“内侍未经淑妃召唤不得入内。”另一个却悄然退到了殿外的阴影里,趁着众人不留意,身子一伏,狸猫般迅捷地往外奔去。

萧淑妃看了看王伏胜,又看了看琉璃,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也罢,那你就等上一等,我现在就要换上这条裙子一试,库狄画师,这裙子既然是你制的,你也进来帮我看上一眼!”

琉璃听着萧淑妃寒冷入骨的语气,心知大事不妙,咬牙笑着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王伏胜和阿凌相视一眼,脸色都变了。琉璃只觉得脚下那软软的地衣仿佛化做了一地尖锐的荆棘,让她几乎举不起步子,好容易又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软,“哎呀”一声就势坐倒在地上,满脸都是痛苦,伸手揉着自己的脚踝,一副崴了脚的模样。萧淑妃狂怒至冰冷的目光顿时凝固在了她的身上。

琉璃苦笑道:“淑妃恕罪,琉璃不惯穿这宫中的云头履,在夫人面前失仪了。”

阿凌忙赶上几步蹲了下来,“大娘,你要不要紧?”说着便在她的脚踝上按拿了几下。

淑妃看着琉璃,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白竹,你也当过女医,不如就给库狄画师看上一看!”

白竹应了一个“是”,走上两步,阿凌却抬头笑道:“不必劳烦白阿监了,奴婢也曾于太医署按摩博士门下学艺五年,专攻推拿正骨,依奴婢看,库狄画师不过是崴了脚,并无大碍。”

琉璃诧异地看了阿凌一眼,却见那位白竹依旧恍若未闻地冷着脸走了过来,忙抬头笑道:“正是,琉璃不敢劳烦阿监的大驾。”

白竹一言不发地蹲下shen来,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琉璃的脚,那手冰冷坚硬,就如铁箍一般,另一只手的食指却曲了起来,和大拇指一道对着琉璃脚踝处的关节位置便狠狠地按了下去。

琉璃心头大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脚踝上先是一紧,随即便是一股大力传了下来,而握住她脚踝的另一只手同时也微微一扭,两下力道交错,她痛得差点叫出声,却突然听一声凄厉之极的尖锐惨叫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她吓得忙抬头睁眼,却见是阿凌在放声尖叫,那小小的身体里也不知蕴藏了什么能量,声音竟是直震云霄。

本来面无表情的白竹也被阿凌这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唬得一愣,脸上露出了和琉璃一样的惊愕表情,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怎么的,自己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此刻正狠狠地按在阿凌的手背上。

琉璃也在低头看着这个突然盖住自己脚踝的小小手掌,这才意识到刚才是阿凌先一步出手护住了自己的脚踝,若不是这一挡,只怕自己……

白竹已回过神来,瞪着阿凌厉声喝道:“你鬼叫什么?”

阿凌一面雪雪呼疼,一面叫道:“阿监与库狄画师有何等仇恨,竟要使出这错骨之术来,我若不挡,她的脚骨此刻只怕已然废了!你为何要如此害她?”

白竹恼羞成怒,松开琉璃脚踝,一掌便掴了过去,“贱婢,你胡言什么!”

阿凌仰头一闪,躲过了这一掌,刚想跳开,头发却已被白竹反手扯住,疼得又是大叫了一声。

白竹一声冷笑,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阿凌的脸上,耳光的脆响和阿凌的惨叫混合在一起,回荡在屋里。

白竹有几分木然的脸上露出了瘆人的笑容,一把将阿凌的头又扯了回来,正要反手来一掌更狠的,却突然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地退开几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腿,眼见手掌按着的地方有鲜血慢慢浸了出来。

只见琉璃坐在地上,头发披散,右手紧紧握着一支刚从发髻上拔下来的银簪子,狠狠地盯着白竹,仿佛随时会再次扑上去。

整个殿里静了足足有几息的时间,淑妃才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把这动手伤人的贱婢给我拖出去杖毙了!”

淑景殿的宫女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乱纷纷地刚要涌上前,却听阿胜大声道:“你们都是不要命了么?”

众人都是一愣,萧淑妃怒道:“王内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胜的目光在淑景殿众位宫女脸上一扫而过,声音更寒,“启禀淑妃,陛下就在咸池殿,我等来送月光裙,不仅是昭仪的意思,也是奉了陛下的差遣,库狄画师更是奉圣命为淑妃制裙。她虽只是画师,此来却是秉承圣意,莫说白阿监动手伤人在先,就算有什么是非曲直,画师也应交由圣人裁决,万无私自动用刑罚的道理。诸位都是宫里的老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请三思而后行。”

众位宫女相视一眼,果然都缩手缩脚不敢上前,萧淑妃雪白的脸气得都有些青了,怒喝道:“还不给我上去,打死了有我作主。”

阿胜突然转身向萧淑妃微笑着行了一礼,“淑妃夫人,圣人若是真的动怒,夫人或许无恙,但动手的宫女却必然无幸,殿下何必为了一时之怒,让她们送死?”

这话落入众人耳朵里,谁还有胆子再动一下?互相打量了几眼,反而都悄悄退后了两步。

淑妃狠狠地看着这些宫女,只见她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去,再看白竹,却见她正举手怔怔地看着手上自己的鲜血,一副就快晕过去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气势。萧淑妃恨恨地咬了咬牙,转头冷冷地看着阿胜道:“难道那胡婢在我这里出手伤人,我居然也教训不得?”

阿胜不紧不慢地躬身回道:“启禀淑妃,先出手伤人的分明是白阿监,夫人好意令她去给库狄画师疗伤,她却阳奉阴违,意图暗下辣手,被旁人揭穿后又恼羞成怒,动手伤人,库狄画师也是被逼无奈才伤了她。此等目无圣人、败坏夫人名声的宫人,自然要严惩不贷。”

白竹正在发愣,仿佛不敢相信手上的血是自己的,听得这番话才忙道:“王内侍,你莫不分青红皂白,我明明是奉命去帮库狄画师推拿下伤处,那个贱婢却污蔑我在伤人,我这才教训了她一下,没想到库狄画师竟然恩将仇报,在殿下面前动上了凶器,这等大罪,便是到了圣人那里,难道是不要严惩的?”

阿胜淡淡地道:“凶器,若银簪也是凶器,这宫里谁身上没带一两样凶器?”

阿凌也捂着脸叫道:“你根本就是暗下毒手,奴婢也学过五年按摩,你用的是错骨的手法,分明就是要废了库狄画师的这条腿,此事圣人可召太医署的博士来看看,一辨就知!再者,什么按摩手法竟要用这般大力?”说着就把手举了起来看,只见她的手背上清清楚楚两个紫青的印子,正是刚才白竹留下的。

琉璃此时早已把银簪子收在掌心,神色也平静了下来。刚才她也不知怎么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几乎想都没想就拔簪刺了下去。此时握着那根带血的银簪,她不但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反而脑子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哗地开了,听着阿胜的话,心头渐渐雪亮,整个人都慢慢地轻松了起来。

自己还真是有点贱骨头啊,不被逼得狠了就无法看得明白豁得出去!琉璃低头看着在自己腕上摇曳的那些金色流苏,自嘲地笑了一下。

因为阿凌的质问,整个东殿都安静了下来,停了片刻白竹才突然叫道:“殿下明察,那两个印子分明是这贱婢自己弄出来的,好嫁祸于我!”

阿凌忙道:“你少血口喷人,我便是自己想按,这众目睽睽的怎么按?适才就是你按在我手上,疼得我大叫起来,这殿里谁没看见?”

王伏胜见白竹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淑妃的神色也有些烦躁起来,忙皱眉道:“多说无益,淑妃,我等现在就告退,是非曲直,由圣人裁决就是,库狄画师,你可还能走?”

琉璃依然坐在地上,头发也未挽起,恰好正伸出手来揉着自己的脚踝,袖子里露出了一只被镂空的金色花叶和流苏衬得分外晶莹的玲珑皓腕。王伏胜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后悔自己这一声问得好不是时候,抬头就见萧淑妃的脸色果然变得加倍难看起来。

琉璃却恍若无觉地抬起头来淡淡地笑了一下,“无妨。”她一手扶向阿凌,那只手腕也是流苏摇曳,柔若无骨,眼见就想站起来。

萧淑妃断喝了一声,“慢着!”

烛光下,萧淑妃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妙的表情,似喜似怒,令人心惊,她缓缓地下了榻,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琉璃面前才轻声开口道:“贱婢,莫以为圣人让你在御书房待了两天,赏了你一点东西,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淑景殿里别人不敢动你这狐媚子,我还不能教训教训你么?”

琉璃仰头看着萧淑妃,吓得似乎傻了,一动也不动,阿胜万没有料到萧淑妃竟然会自己动手,琉璃又不躲不避,想挡在中间也无从拦起,他又不能真的去拉萧淑妃,顿时急得道:“淑妃,淑妃夫人三思……”

萧淑并不理他,伸手就对着琉璃的脸抓了下去,琉璃却像突然醒过来一般,用更快的速度俯身下去,一面大声叫着:“淑妃饶命!琉璃不知何处冒犯了夫人。”一面却灵活地向一边挪开了两步。

阿凌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白竹和她裙上的那片暗红,一咬牙合身扑在了琉璃身上,尖叫道:“殿下要教训就教训奴婢好了,请放过库狄画师。”

淑妃一抓落空,想再追过去时,却被阿凌挡住了,不由怒道:“把这个贱婢给我拖开!”

她满脸狂怒,宫女们互相看了几眼,有几个不敢抗命,便过来七手八脚地拖阿凌。

阿胜只觉得脑袋发胀,跺脚道:“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众人听着心虚,却也不敢十分下狠手,这边阿凌却死死抱住琉璃的肩膀,一时几个人也拖不开她,白竹上来便乱踢,也不知踢在谁的身上,正乱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门口一阵骚乱,有人惊叫了一声:“圣人来了!”

东殿里众人都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垂帘飘荡中,李治已大步走了过来,一眼看见这殿里的情形,平日有些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怒道:“这是在做什么?”目光只在萧淑妃脸上一扫,便看向王伏胜,“阿胜,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伏胜立刻跪了下来,“都怪小的无能。”

萧淑妃看着李治的脸色,脸色慢慢变得满是痛楚,凄然道:“陛下!”

李治也不理她,只对王伏胜喝道:“还不一五一十禀告上来,送条月光裙怎么也会闹成如此模样?”

王伏胜不敢迟疑,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琉璃和阿凌都已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势也都跪着不动,两人头发披散,衣衫凌乱,阿凌的半边脸红肿得越发厉害,刚才的混乱中有几处还被擦破了皮,琉璃则是嘴角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

李治听着阿胜的回报,又看着两人的样子,不由越发气恼。刚才阿东回去报信时,媚娘就急得什么似的,只说是她错估了淑妃的气性,害了这库狄画师,竟不顾身子沉重也要赶过来。当时他心里还有几分将信将疑,淑妃固然性子不好,但一个送礼赔罪的小小画师,还有阿胜陪着,她怎么可能下重手?但看着媚娘担忧的神情,他也只得自己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到了这里看到的、听到的,竟比预想得还要糟糕。萧淑妃竟是下令要把这画师拖出去打死,差不动宫女了还自己动起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抬头冷冷地看着萧淑妃,只觉得此刻她脸上的哀怨无比刺目,以往她虽然任性了些,好在还有一个“真”字,什么时候却变得如此惺惺作态起来,委屈得仿佛是她挨了打似的!忍不住冷笑道:“你若不喜欢武昭仪送你的裙子,直说就是,何必喊打喊杀?堂堂妃子,如此作为,和市坊泼妇有何区别!”

萧淑妃一呆,泪水随即滚滚地流了下来,“陛下,臣妾也是一时气急,实在受不得这狐媚子在臣妾面前耀武扬威!”

李治一怔,越发觉得萧淑妃莫名其妙,王伏胜说得清楚,这个画师倒是有几分胡人的野性,急了居然会拔簪伤人,但“狐媚子耀武扬威”是从何说起?这个画师他虽接触不多,也知道是个老实得近乎木讷的人,萧淑妃难道竟已嫉妒成狂到如此地步?但凡与媚娘有关之人难道在她眼里都成了十恶不赦的狐媚子?

他心头发灰,忍不住叹了口气,“淑妃,这些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自己屋里反省反省!朕实不愿见你如此下去。”

萧淑妃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治,脱口叫了一声,“九郎!”李治却恍如不闻地皱眉对身后的宫女道:“来两个人,好好扶起库狄画师,回咸池殿!”看着琉璃一步一拐、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好不烦恼——这画师勤勤恳恳画了两天裙子,又老老实实送了过来,结果成了这样一副模样,让媚娘见了不知会多懊恼!

萧淑妃见李治居然只顾着看琉璃,眼前几乎一黑,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凄厉无比,“陛下,如今,难道一个只伺候了你两天的下贱胡婢,也比我要紧了么?”

李治愕然回头看了萧淑妃一眼,只觉得这话荒谬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又见她笑得疯狂,不由皱眉冷冷道:“你若还是这般胡言乱语,这三个月就再别出来了!”说完不再理她,转身便走了出去,只听见身后传来萧淑妃越来越响亮的笑声,脚下不由自主也越走越快。

待李治回到咸池殿时,武昭仪已经等在殿门口半日,满脸都是焦急。李治忙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就听她一迭声问道:“那边如何?陛下为何脸色如此不好?库狄画师可还好?她怎么又顶撞上淑妃了?”

李治叹了口气,一面揽着她往里走,一面道:“早便说了你莫急,你又等在这里做什么?那库狄氏没有大碍,就在后面,此事说起来也怪不得她,是淑妃不知怎的狂悖起来。朕去时还在胡言乱语,朕索性让她禁足三个月,好好反省一番才是。”

武昭仪忙道:“这如何使得,淑妃心高气傲,若真是禁足三月,是何等没脸?不如罚她抄抄佛经也就罢了。”

李治“哼”了一声,“又不是没有抄过,好不得两日又变本加厉起来!这次,朕绝不能再纵容于她!不然,过几日只怕对着朕也要喊打喊杀了。”

武昭仪又劝了几句,见李治心意甚决只得罢了,又张罗着让玉柳去给琉璃、阿凌两个好好梳洗收拾,又让女医到后面去给两人看诊。过了好半晌,女医便过来回报,两人都有不少外伤,好在都不算十分打紧,只琉璃的脚踝的确被人用错骨的手法动过,虽然被人挡了一下,只怕也要歇上个把月才能大好。李治脸色不由更加阴沉。

又过了片刻,琉璃扶着阿凌一瘸一拐地过来谢恩,李治见琉璃脸上身上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并没有故意露出伤容来,阿凌脸上红肿虽然未退,倒也比刚才好了许多。两人都是满口谢恩赔罪,只道是自己的不是,心里暗暗点头,神色也放松了许多。

武昭仪的目光却在琉璃的手腕上转了转,只见袖口干干净净,才摇头叹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居然敢伤人,我还准备罚你禁足,如今倒好,你也不能到处野着乱跑了,不如就罚你天天在这里念书给我听!”

琉璃笑道:“这却是个巧宗儿,琉璃这是因祸得福了。”

武昭仪也笑了起来。

李治见她们说说笑笑,都是一句不提刚才那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心情也好转了几分,正想调笑几句,外面却有人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启禀昭仪,邓司衣伤到了,只怕要用软椅抬她回来。”

琉璃怔了怔才想起,邓司衣就是依依,她不是去皇后的立政殿送月光裙的吗?怎么会伤到要被人抬回来?

李治霍然站了起来,怔了片刻,又转头看了看脸上依然带伤的琉璃和阿凌,脸色彻底地沉了下来,正要拔腿往外走,却被武昭仪一把拉住了袖子,“依依大概是出了意外,陛下何必着急?”又问那报信的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伤得可要紧?”

那宫女便吞吞吐吐道:“司衣只是在立政殿里头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身上擦伤了些,又扭到了腰,如今行动有些不便,多半……并无大碍。”

李治见到那宫女欲言又止的脸色,回头便看见武昭仪在向那宫女轻轻摇头,心里顿时明白,媚娘这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了真相再生场气,突然又记起那邓依依似乎正是立政殿出来的,怎么好好的会在台阶上摔跤?便是摔了也该是立政殿的人送她回来,怎么会让咸池殿的人回来拿软椅抬她?想到今晚萧淑妃的疯狂模样,想到那端庄守礼的皇后对媚娘的人居然也是下手如此毒辣!他只觉得心灰意冷,长叹一声,坐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武昭仪鼓起的腹部,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闭上了双眼。

众人见此情形,立刻都退了个一干二净。琉璃扶着阿凌,走得不比任何人慢,脚踝上是真的在疼,只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她原以为自己在淑景殿这场天翻地覆的闹腾,是武昭仪从让她去御书房画裙子时就开始布置的决胜局,刚才那一幕才却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和淑妃都只是热场的,今天真正的重头戏是在立政殿,是在皇后与依依之间。那场戏她不知道武昭仪已经布置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安排的,她只知道这场戏甚至根本不用真正拉开帷幕,就已经被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不,不,不是句号,这显然只是刚刚开始……

西殿的后屋里,寂静了好一会儿,李治才抬头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媚娘,日后你再莫去管他人,我无论如何,终究会守好你和咱们的孩子。”

武昭仪将头靠在李治身上,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我只愿你长命百岁,我和孩子们都能走在你的前面。”

李治一惊,怔怔地看着怀中突然露出柔弱一面的女人,感受着手心传来的一阵胎动,脸上渐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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