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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不沉的舰炮(雪亮军刀姊妹篇)》全文免费阅读

不沉的舰炮(雪亮军刀姊妹篇) 免费阅读 三、等

“谁!”张定海急促问道。

“口令!”对面跑过来的人停了下来,居然操着川音。

“我是国军!不要慌!”其实张定海自己有点慌,他害怕对面的开枪走火。

果然是喀吧一声,清脆的步枪上膛的声音。“你是哪个?”一口浓浓的四川口音,似乎还带着点哭腔。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年长点的四川话,“啥子人在哪里?”声音很沉着,这让张定海有点放心了。但他手仍然搭在枪套外面。

“我是国军的,兄弟是哪个部队的。”

“我们是川军,刘长官的部队。”

远处那人呼呼吹着了纸煤子,很快一个松树火把点着了。借着火把摇曳的光线,张定海吓了一大跳。只见路边横七竖八地睡满了兵,一直排到远处看不清楚了。张定海看到这么多友军,心里莫名地高兴。

“兄弟好,我是国军海军的,兄弟们在这里布防还是?”张定海走过去抱拳说。

举火把的那人看上去精瘦精瘦,胡子拉碴,穿一身破破烂烂的军服,脚上是草鞋,依稀能辨认出中尉军衔的领章。他个子不高,于是把火把举高了点,等他看清楚张定海的领章之后赶紧脚跟一碰,打了立正。

“长官好,我们是川军部队的,奉命到上海打仗,走到一半那边打完了,上峰命令我们从苏北赶过来守江阴。”火把汉子说道。

“那你们长官呢?带我见见去。”

“在那边的团部。请。”

张定海让大家先停下来,他自己跟着火把汉子后面走,路边睡着的兵一个挨一个,很多人没有被子,就那么躺在地上挤在一起驱寒。

(顺便说一句,如果按照史实,当时不会有川军部队从江北调防过来,我写的这段插曲其实和主线联系不大。但希望这段插曲能够让大家知道当年川军作战的艰苦。

四川一省,抗战期间累计抽调兵民近千万人,其中出川作战三百余万,伤亡六十多万,阵亡近四十万。川军将士穿着草鞋饥肠辘辘地用自己生命书写了一首悲壮史诗!

向四川致敬,向伟大的川军致敬,向那群四川爷们致敬!)

走了约摸十来分钟,就见着路边一个小河神庙里面亮着灯,外面站着两个挎二十响,手拿水连珠步枪的卫兵。

看来火把汉子和卫兵很熟,他点点头,卫兵立刻抬手敬礼。火把汉子推开门,只见里面进出一丈来深,地上堆满了箱子、马具和其他杂物。靠神案边上支起一张简易的桌子,上面摊着一张地图,桌子另一边放着简单的酒菜,两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围在那里吃。

火把汉子把松油火把递给了卫兵,然后脚跟利落地磕了一下,身形笔挺,仿佛这身破破烂烂的军服立刻闪了光彩,他抬手行了军礼,头微微抬着,昏黄的光线下面浑身透着精干和麻利劲。

“宋团长,有兄弟部队的长官带着部队路过。”火把汉子说道。

那个被叫做宋团长的汉子抬起头来,看上去脸色蜡黄,他拢拢头发,“有请。”这时另一个汉子也站了起来,他伸手扶着宋团长站了起来。火把汉子闪身让路,伸手做了个牵路的动作,看上去似乎很江湖。张定海在脑子里想,都说川军部队很多都匪得很,看来此言不虚。

“兄弟好啊。”宋团长抱拳,他挣了一下,边上扶他的汉子也就松了手,宋团长指着边上的汉子说道:“这是团参谋,高运舟。”

尽管军衔都差不多,但张定海还是很客气,抱拳施礼,“宋长官,高长官,兄弟是国军海军部队的,路过贵部驻防区,特来叨扰。”

“啥子话,你们海军不是嫡系,就是闽系的高人,那个像我们这些地方棒棒部队哦,兄弟过来就是给我一个面子了,就是我这个团部,实在是……”宋团长停了下来,招呼火把汉子耳语几句。

火把汉子抄了个藤条箱子,拿袖子擦了擦,递给张定海,“长官做,我去张罗点茶水,长官吃饭没有,要不?”说到这里他探询地看了看宋团长。

只见宋团长摆摆手,火把汉子退到了门外,顺手掩上了门。

“实在寒酸的很,我们从四川出来,一路走,差不多四个多月,才走到江阴。一路上走得跟叫花子一样了,沿路又没有补给。让兄弟笑话喽”宋团长的口气听上去似乎轻描淡写,但隐隐地却带着一丝怨气。

张定海也是历练过,见过场面的人物,马上听出了那丝怨气,于是接口问道:“宋团长,你们出川为何不走水路,而走陆路呢?”

宋团长脸上瞬间闪过了一丝不快,但他很快掩饰了起来,“长官有所不知,我们本来是陆路北上,打算支援一战区的,走到一半说是上海打起来了,就让我们支援上海,这一路走的。”

张定海不禁肃然起敬,遥遥千里,步行出川打仗,这让他对这支川军刮目相看。“你们刚到江阴的?”

“是啊,昨天要进城,上峰不许,让我们沿江驻防,说回头把给养给我们送过来,不瞒兄弟,我们全师的给养,还不够吃两天的了,就这点粮食也还是过苏北的时候借来的。”宋团长说着话的时候脸上一脸的无奈。

几个人又攀谈了几句,张定海喝了茶,然后起身告辞。这边宋团长叫了几个人,打着火把带路,把张定海的人带出了防区。

火把黄黄的光线摇曳着,照的路面影影绰绰,地面的坑凹看上去比平日里深了许多。张定海耷拉着脑袋,似乎心思重重的。其他人看到张定海冷着脸,也都不好说什么。

张定海心里在想,看来这次江阴确实很艰苦,连川军这么大老远的部队都填到这里来了。由此可见上海一战之后我们兵力消耗巨大的缺口。虽然这一役也消耗了日军的兵力,但日军补给及时,再加上惊人的生产能力,他们很快就会恢复元气。

而自己这边呢?打仗并不是拿人命往上填那么简单,我军的装备不行,后方工厂又少。现在主力拼光打完之后呢?有没有足够的枪支弹药武装后方的新兵呢?

这一系列的念头来回挫着张定海的脑神经,他回到驻地之后脑子里面却一直没有倒出空来想别的。他作为一个受过高等养成教育的高级军官,他深知将来战斗之惨烈,以及自己和同僚们可能的困境。

想到最后他干脆起身,走到外面透透气。他有失眠的老毛病了,当年还是在江田岛海校留学时候就如此。当时那一期的舰船动力科总共只有他一个中国学生,而日本学生都歧视他。为了争口气,张定海经常是别人休息的时候到锅炉房偷偷看书。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一期毕业的时候,他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不仅是这个科的,而是整个这一期最好的。

那天很热,江田岛海校的校阅场上鸦雀无声,张定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校长颁奖的指挥刀领走。这在当时日本军界震动很大,他们无法想象一个中国学生居然成绩会超过所有的日本学生。但这件事情也让张定海和他最好的日本同学岩田二冢彻底反目。因为那天岩田二冢正好是第二名。

“张桑,我们迟早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谁是真正的第一。”岩田二冢当时撂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而在此之前,岩田二冢却是张定海最好的日本同学,两个人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又想到这段陈年往事,张定海忍不住感到一丝沧桑,沧海苍天,人的一生不过是沧海一粟,又算得了什么呢?想到自己刚才还瞻前顾后怕打败仗,张定海这时有了点自嘲。

他突然想写几个字,其实他小时候家教甚严,他也写了一手好字。后来军旅生活多有不便,但张定海还是经常写写字,一方面练手,另一方面也是聊以玩乐。

他没有叫大副,而是拧亮了气死风马灯,从一个木头箱子里面取出笔墨纸砚,然后研墨,摊开了纸。他看着沙黄色的麦秸纸,心里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想来想去,狼毫笔几次拿起来,又几次放下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想了半天,张定海最后还是落了笔,只见他沉稳地舒展手腕,不一会儿纸面上两个笔酣墨饱的颜体字:不沉。

应该说行伍中能写的如此好字的人不多,张定海的字雍容大度,似拙实巧,看上去宽博雄伟的同时还兼具柳体的秀丽,血肉筋骨中透着勃勃生机。张定海搁下笔,对于这两个字他十分满意。而且,张定海还觉得这两个字立意好,不沉,何曾不是他的一种内心苦闷的呐喊之声。

你叫我沉,我偏不沉,遇强反挫,也就是不沉这两个字,似乎一下子让张定海茅塞顿开。单单就书法造诣上看,张定海的字只属中上品,他幼年主修柳体,但后来嫌大气不足,该修颜体。张定海想:“天下字写得好的何止千万,但像自己这样,带兵打仗,能够将胸襟融入字中的自古以来带兵的人又有几个。”

转念又想:“战端一开,无论胜负,自己也只有这不沉二字自勉了。”想到这里张定海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宣纸上写。可惜随身所带宣纸不多,平时练笔总拿麦秸纸代替。

张定海又举着马灯在箱子里面找,然后把宣纸铺开,依旧是颜体。但不知道是情绪还是笔法,这幅字比刚才激愤中写出来的无论是筋骨还是笔力都没法相比。这让张定海很沮丧,难道自己刚才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越想越乱,张定海索性把笔一撂,和衣而眠,趴在桌子边上睡下。只是他眼睛一闭,便想起了远方的妻儿。他的妻子傅月是父亲当年科考同年的女儿,尽管两人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婚后感情却极好。一想起自己妻子温软的身子,张定海不禁小腹一阵燥热。但他很快打断了自己,没有继续想下去。然后他又想起了七岁多的孩子,不知道妻儿、老母在后方怎么样了?

就这么想前想后,不知不觉张定海就睡着了,似乎一道光芒照着一条小道,前方是他的妻子正拉着孩子殷殷地等着呢。难道仗打完了?张定海感觉自己像是撒着光芒一样朝前面走去,妻子和孩子越来越近。

家,我回家了,张定海这么想着,小月儿,我想死你了,张定海努力想看清楚妻子的样子,但不知为何怎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他被推醒了。

“长官,有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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